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lllllxxxxxddddd】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侯门宠妻》作者:撒不了疯就发傻 文案: 人人都说,安家的三姑娘是个福气顶顶好的,先是嫁了整个南朝的首富江家,顶着克夫的名号,二嫁还能入了景阳候的眼睛里。      而这婚后生活到底是哪般滋味呢?      各家有各家的过法。      这对小夫妻在一起,少了些家长里短,多了些阴谋诡计,更多的,却是那如蜜一般香醇的甜蜜滋味罢了。 宠老婆,生包子,大阴谋,小日子 本书前文:《重生之锦绣》,情节上看完上半部再看下半部更加的有连贯性,不过也不影响阅读。《重生之锦绣》讲的是婚前恋爱期,《侯门宠妻》讲的就是婚后的甜蜜生活啦。 第一章:初婚 因之婚宴,昨儿个下午加上夜里忙活了一整天,景阳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也不得闲。主院里半夜喊去一波丫头,到了今天早上才换下来,一天只睡了个把时辰,众人都瞌睡的不得了。      可不是,整个景阳候府这么大的地方拢共竟然只有十五六个丫头婆子,平时只着打扫一类的那还好些,一旦像今天这样碰上个大场合,那决计是忙不过来的。      昨天夜里自是荒唐,安锦绣醒来时,腰腹还被一直横亘着的手禁锢着,整个人被扣在背后的那个怀抱里。      景阳的呼吸沉稳,看不出是醒着,还是入睡。      而外面的天色,不用认真看也知道早已经大亮了。      虽然这景阳候府没有公婆一类的长辈等着她端茶敬茶,可祖宗祠堂里的礼数总也不可废除的。      安锦绣推了推景阳的手,轻声唤道,“景阳?”      景阳将安锦绣整个抱起来,在自己的怀里转了一圈,让她面对着自己。动作带起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挲的声音,然后他的额头便抵上去,与她的靠在一起,目光平静,往深处看能找到笑意。      安锦绣忍不住也渐渐勾起嘴角,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凑过去在他的脸侧轻轻的亲了一口。      “该起身了。”      喜丫头在外头竖着耳朵听声响,见里面半天终于传来点动静,连忙小声的扣了扣房门,低声问道,“夫人?”      听见里面的传唤声,喜丫头和小玉才松了一口气,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去。      隔着层层的珠帘,里面人的动作看的并不清明,有景阳在,两个丫头也不敢多瞧什么,整理了两人的衣服,拿在手里,由喜丫头托着,掀开珠帘,小心的放在了床边的小榻上。      着衣一类的事情,屋里的两个一向不喜欢别人动手,这脾性下面服侍的人也清楚,是而在做完这个之后,两人就重新退了出去,和上门,准备洗漱的东西去了。      等着他们用完早膳,景阳施施然的出了门,小玉才大着胆子一步三挪的到了安锦绣面前。踌躇了半天,支支吾吾的问道,“夫人,有件事情……”      安锦绣揉着眉角,疏解着困顿,昨夜里到底是闹腾的有些迟了,没怎么睡足的。      “什么事?”      成亲理应当算作新嫁娘,只是外头挂名着她是二嫁,里面呢,她和景阳早也不是过了一天两天了,早也没什么该拘谨的地方。      “府里人手不太够,昨夜的婚宴,堪堪能运转过来,方才周管事让我来问问夫人您,是不是该招多招几个丫头婆子来?往后府里运作起立,人只可多,不可少的。”      安锦绣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的舒了一口气,“这事情倒是迟早的,你去回了周管事,就这两三天吧,去人牙子哪儿领了人回来,我亲自来看,再让他将府里现有的人,写一份名册交过来。” 第二章:知礼 景阳侯府先前一直算是空着,也就这主院里稍微有点人气罢了,故而在府里服侍的人并不多。这个原因是安锦绣自己猜测的,里面有没有旁的打算,这就不清楚了。      名册上的人也简单,整个景阳侯府的厨房里也不过是三个厨子,一个打下手的婆子,门房里有两个小厮,剩下的便只剩下各个院子里的婆子跟丫头,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人,单这十人里头,便有五人十分在主院里的。      主管是说人手不够用那都是客气的,这哪里是不够用是根本没有够用的时候吧。      这事情是要解决的,可是这名册翻着翻着安锦绣却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各个院子的代称,除了她自己现在住着的主院,剩下的院子因没什么明显的特征也不知该如何取名,到了如今竟一直也没有正式的取名字。      要说起这个不单单是其他院子,就是主院这个名字,都哪里像个人住的地方?先前在江府时,再不济总也有浦泽院和清晖园一类的名头在,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起的了。      安锦绣扔下手里的名册,起身走出院门,抬头仰望着瞧了瞧,院门上头空空荡荡的一片,连个名字也没有。      安锦绣缓步进了院子里,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这府里到底还是人口单薄,连点人气也没有。别的到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显的无聊的紧。      她舒了一口气,命人去取了针线来做,随意挑了一块布料,也没有想清楚要做什么,执照只着花样子乱绣一通罢了。      她的绣活本就不是最好的,最后停手看成品的时候,那四不像的玩意儿到让她自己也笑出声来。      起的本来也就不早,再加上这么一番折腾,转眼就已经到了正午的时候。 那雪梅绣的外七扭八,被人随意放在针线盒旁边,上午还没有动静,到了下午却不是凭空去了哪里,只不过到底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小小的变故,也未曾有人注意到。      贤王昨晚已经启程回去,留下两句话让景阳应付景灏,而景灏倒也有长住的意思,留在了景阳候府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有自己带着的小厮伺候着。      这消息还是午后稍迟一些时候,安锦绣才知道的。      这样的安排到底是让她觉得不够妥帖,自己这个院子里还好,外头住着的人到底是客人,总不能够怠慢了去。 她留下小玉和喜丫头两人,将剩下的几个人全都打发去了景灏的院子里,又托人带了话,让他只管好生安顿着,有什么要紧的只管提出来便是。      景灏受了这一番招待倒是很受宠若惊的样子,前后想了想,在心中笃定的敲下了,景阳娶的媳妇儿比他懂礼数多了的结论。 第三章:丫头 第二天早上稍迟一些的时候,周管事果然领了许多人进府。四五十个人整齐的排成几排,低着头安静静的等在外院。      景阳侯府在外人眼里,是个威严又神秘的地方。门第高的地方,规矩虽然多了些,但是相较于给的银钱,规矩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四十几个人还是先挑过的,模样长相都不至于难看了去,年纪在十三到二十五之间,高矮胖瘦都是有的。      一群人在外面等了有小半炷香的功夫,主院的院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看着却不是个轻巧的人物。      喜丫头随手往前指了两排人,“你们跟着我进来见夫人。”      周管事连忙将那两排人挑出来,“快去快去。”      两小队人快步的走进去,有胆子稍大一点的抬头去看台阶上坐着的人。      红木雕花的大椅子上,懒懒的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也许说她是妇人都不够妥当,那细嫩的面庞上分明还带着青涩的模样。只是目光沉稳,又稍稍透出点老练的神色。      不过最让人惊叹的总归是她的容貌,也就是到了此刻所有事情似乎才霎时都有了解释。有着这样精致讨巧的容貌,嫁娶多少次让人看的厌呢。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点不一样的,这点无可否认。好的处境会越来越好,坏的处境也许会越来越坏。就像高高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的人,她的身份和地位,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恐怕都不能让她完全理解身居下位的感受。      安锦绣从座椅上站起来,往下走时步步轻缓。      “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从面色到身形,就连指甲缝也没放过,四十几个人里面挑了五六个走出去。其余的也没多为难都算作留下来了。      剩下正好三十五个人。      “再说一说你们都有什么做的顺手的吧,一个个的来。”      有说自己在厨房里忙活惯了的,又说自己长于绣花的,还有说打扫一类的东西都很擅长,说照顾花草的也有。      总归零零散散又分了五六种出来,人数大抵也够了。景阳侯府里大部分是空着的院子,只需日常的维护打扫。新来的丫头们分配到各个院子里,人数也正好。      安锦绣又挑出五六个看着精明能干的,这几个年纪大多都出了十八,其中三个还有了家室,卖身签的也并不是死契,只在空闲时打打短工的样子。这样的不能留在身边,最后也只留下另外三个。      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      因为签的是死契,确认留下来之后便纷纷改了以前的名字,三个人从小到大依次叫做,珠儿,落儿,盘儿,加上原先的小玉也改了名字叫玉儿,正好取了珠玉落盘的意思。 第四章:家庭 丫头就招了这么一波,另外需要小厮什么的,全权都交给了周管事去打理。      只是在看过府里人员的名册,整个府里的院落图纸,以及维护着整个庞大系统而需要运作的日常事宜之后,安锦绣才认识到管理这样大的一个府邸,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容易。      好在账目一类的事情她先前多少也打过交道,看起来没有那么吃力,且景阳候府外头的生意铺子都另有人看顾着,暂且用不着她太上心。      景阳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到主院,安锦绣出来迎他。      “今天做了什么?”      景阳牵过她的手往里走,侧过头低声问道。      安锦绣拉着他进了屋子里,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杂乱的书目和图册。      “只看了一半,还有没看完的呢,这些我都不太懂。”      “以往在江府的时候,”景阳开口,却说的含糊,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明天我让赵妈妈过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便是。”      安锦绣眼睛一亮,立刻点了头。      她虽然对赵妈妈谈不上喜欢,倒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先前在江府,虽说少了点人气,整个府里却井井有条,找不出一点错处的。      两人吃了饭,又说起节后的事情。      离着过年也不过半月余的功夫,各项的采购扔给府里的管事即可,可最后总少不了要查看一番。安锦绣身边最得力的目前也只一个喜丫头,但喜丫头到底年纪小,要全都交给她,安锦绣自己也不放心。再者说,她如今的位置是景阳候府的夫人,她也容不得自己再和先前一般什么都抛在脑后不管不顾的      是以,当景阳提出让人代管这些事情的时候,安锦绣都一一否决了。      她不仅想告诉自己,也想告诉景阳,她是能和他并肩站着的,他的妻子。被娇养着不谙世事的,那是小情儿。      “总之,”安锦绣捂住景阳的嘴巴,脸上神色严肃,“家里的这些事情我会慢慢学,总能上手的。”      景阳被她的小手包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然后慢慢的,那双眼睛袒露出笑意。安锦绣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      她不明所以,他却笑得越发肆意。      家里的这些事情我会慢慢学。      她将这景阳候府当做家,她抛下先前防御梳理的姿态认真的想打理好这个被叫做家的地方。      这样温暖的称呼他有多久没听过了?家,对于他来说是无比生疏的字眼。从前屋上有瓦便是他的居所,而如今他却有了可以期待和拥有的温暖。      景阳忽然明白了家的感觉,就如今天回府时不自觉加快的脚步,心中挂念着她,这就是家的滋味吧。 第五章:回门 说起来这二嫁的规矩就并不多了,起码,不算严苛。可碰上了景阳侯府,事事似乎都要小心着来。      王氏命人将家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通,还买回来不少新鲜好看的东西放着。最后领着玄星和孙嬷嬷处处都仔细的看查了一边,才算堪堪的放下心来,只等着两天后女儿女婿的到来。      安秀才对于她的郑重似乎很不以为意的样子,嘴上还道,“那些个表面上东西,不放也无妨,他娶得是你的女儿,这些东西哪里是打紧的?”      只不过,这话才没说完多久,安秀才自己去前面的书堂里转了转,便也觉得不妥当,少不了又让丫头收拾了一遍。      他一贯的偏疼小女儿,嘴上只管逞强,可心里到底还是心疼着的。      慢着紧着,两天的功夫也就这么过去。      王氏是照例要等在门口的,只是这回安秀才也怠慢不得,一起等在了门口。      人人都说,安家的三姑娘是个福气顶顶好的,先是嫁了整个南朝的首富江家,顶着克夫的名号,二嫁还能入了景阳候的眼睛里。      可人人都只看到表面的富贵繁花,真正为女儿担忧的却只有父母亲人。 当初议亲定礼的时候,景阳候府的人办事是极为妥帖又周到的,王氏和安秀才也只盼着那侯爷是个好相与的。婚宴上,哪个新郎官敢扔下一众客人只管着自己的呢。听说是让贤王陪着招待的吃喝。光是这么听说便能看的出这位侯爷是个极其肆意妄为的人,这样的脾气能对自己的女儿好吗?      也就是这阵子担心的时候才让王氏有些后悔了,当初怎么就看着家世门第呢?仔细想想,景阳候也二十有六,这般年纪未成亲,莫不是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事情?!      王氏思前想后的越想越怕,等着安锦绣的马车心里也不免焦急起来。      村里掐着日子算着等面见景阳候的人多的去,等到了时间都给围到了安家外头的路边,就连外村的人也来了不少,熙熙攘攘的站在田埂里外。也幸而是隆冬时节,田地里空空荡荡不怕踩踏。      日头从斜照慢慢的滑向天空正中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有马车过来了!”      原来嘈杂的人声一下收的没了声音,只听见咯噔咯噔的杂乱马蹄声一路过来。      出行的马车座驾到底还是有规制的,先前江府的用度虽大方,但这些规制却不能打破。而如今候府的马车座驾却不同,正巧是和江府相反,因为必须合乎规制而显得格外的雍容奢华了。      前前后后有五驾马车,后面又有单骑在马车上的侍卫,斜挎着一把大刀,怪吓唬人的。      都赶着来看热闹,而热闹真的来了,人群里却霎时安静了,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的。 第六章:福生 这周围都是乡野百姓,几代居于此处,偶尔去一趟县城便已经算是大事,他们那里敢想着能见到王侯贵族这样的角色。      马车门在众人的注视从里面缓缓被推开,后面马车上的丫头婆子赶紧小步围过去小心的站在一边。      景阳两步跳下马车,又转身面对着车里。他对这样的人群不以为意,人群里却已经发出了阵阵压低了的惊呼声。      景氏王朝在南边虽然已经垮台,可这并不妨碍由它统治了数百年的百姓对它余威的顺从。      高大俊朗宛若天神般的男子让人在此刻不禁有种奇异又古怪的想法,倘若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来统治着这个国家,仿佛也并不让人费解。      景阳扶着安锦绣的手腕,小心的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轻轻的放在地上,他微微偏头不知在安锦绣耳边低语了什么,惹得她笑起来。      王氏迎上来,脚步又生生地停顿在景阳的面前,这是她的女婿,却又是整个南朝恐怕都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她有些不知如何举止。      “娘,我们进去说话。”安锦绣一手拉着景阳,一手扶着王氏的手臂,三两句将人给哄了进去。      身后的仆从小厮则有条不紊的将马车上的东西给搬卸下来,一样一样的抬进房子里。      学堂今天告了假,却仍有不少的孩子假意捧着本书坐在里头,手上捧着书,眼睛却是飘在外头的。      福生踮着脚尖在人群里找喜丫头,等瞧见她小步跟在安锦绣他们身后,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初到书院时,因为功课赶不上进度,还很是受了些同学的嘲讽。      “就这样的资质也能进来念书,也得亏你的姨母是给人做丫头的呢。”      福生年纪小,为这个还偷偷抹了两回眼泪。他并不觉得做丫头是什么没脸面的事情,靠着自己的劳力谋生活这是理应当的事情。      可今天早上,不少人却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些他听不怎么懂的话。      “福生啊,你这名字倒是个真有福气的。你姨母在安家姑娘那儿做丫头,往后这侯府里的关系,你还怕攀不上么?”      他琢磨不太清楚这话里面的意思,却也知道这话算是讨好。      唉,小小的身板背着众人叹了一口气,还是要用心多读点书啊。      孩子的小心思转了几个弯的这一会儿,屋里面已然热闹起来。      门口有玄星孙嬷嬷守着,平日里不相熟的不放进门来。虽然经过这样的筛选,屋里面却还是没一会儿就满当起来。      安锦绣只带了喜丫头和玉儿回来。喜丫头对家里是熟悉的,少不了还要被王氏拉着前后问几句,没一会儿她又寻了由头去看福生。整个吵吵嚷嚷的地方一时间便只剩下了玉儿一个小心谨慎的站在安锦绣的身边,面上平静,心里却急的跳脚又心慌。      “怎么锦绣是个有福气的呢!”乡下人嗓门大,一开口就把玉儿给唬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第七章:留意 往常安锦绣还在家时,与这些婆婆妈妈的人接触的就并不多,一来王氏自己也并不大喜欢对付,二来安家这边的亲戚并不多,只有一个亲伯母还在几年前已经过世了。是以,现在坐着正说的热闹的,不是旁系的亲戚,就是几个平日里相熟的人。      安锦绣这时候便也只能端着温和的笑意,仔细的听着她们说话。      “我还记得锦绣那么一点小的时候呢。”阿朵她娘笑到,“那么水灵灵一小个就乖巧的不得了,如今出落成这般玲珑剔透的样子啊,那是从小便能瞧见的。”      “你看这小脸红润的,日子定是舒心着呢。”      王氏不住的点头,眼睛看着安锦绣,“图个什么呢,也就图他们日子能过的好罢了。”      她的眼眶微微泛着水光,惹得在座的都打趣起王氏来,“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看看你的几个孩子这一家子?日后的日子红火起来那是瞧的见的。”      有认识的久的转头和安锦绣说话,“当年啊,都说你娘嫁了个穷酸秀才,可如今你看,往后你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话题从如今牵扯到从前,说的多了也不免泛上些感伤。      惹得安锦绣也红了好几回眼眶。      王氏也心疼她,自是知道她素来应付不太来这样得场合。便只让她坐了两杯茶的功夫,开口寻了由头让她走了。      安锦绣从屋里走出来,面容慢慢放松下来,轻轻的乎了一口气。      仔细想来也不免有些让人想笑。回门这事情她前后算来倒是回过两次,比起上一次的热切,这一次对新女婿的任何消息,众人都噤若寒蝉,半分也没人提起。      她歪着脑袋想听一听男人们坐着的那边是个什么光景,隐约传来两三句说话声,却听不清谁是谁的?      “锦绣啊,”      身后忽然传来人声,安锦绣回过头,说话人是阿朵她娘。      阿朵她娘似乎很局促的样子,不知是为了安锦绣如今的身份,还是她欲言又止即将出口的事情。      “婶子,有事?”      阿朵她娘连忙点头,又有些拘谨的左右看了看。      安锦绣了然,“婶子倘若有什么要紧事,不妨我们进屋再说。”      阿朵她娘忙不迭又是一阵点头,脸上带着一些释然的笑意,整个人看着轻松了一大截。      “锦绣你看,阿朵和你是同岁,从小又是玩在一块儿要好的。”一进屋,阿朵她娘就跟桶子倒豆似的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婶子就直说了吧,她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可我左看右看,那些媒婆牵线搭桥过来的人总是不够好的,你如今在通江城里住着,身边的人总是不一样些,婶子想着,你帮阿朵留意着些吧?” 第八章:玉儿   安锦绣没有预想到阿朵她娘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愣住呐呐的接不上话。      阿朵她娘仔细的看了她的脸色,连忙又道,“这事情也不是非得要马上成的,婶子就是这么一说,你只要稍稍的记在心里就是了,”      说完,她的脸上带着点恳切的神色,又有些愁苦的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不免想起上回阿朵对这件事情的抱怨。的确她才十六岁,婚事是并不需要着急的。只是安锦绣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一个作为母亲的担心与关心。      见她点头答应了,阿朵她娘脸上才绽放出笑意,“也是赶的不巧,前些天阿朵和晋年去他二叔家了,明天才赶得回来,你不急着走吧?明儿个她一回来我就让她找你说话来,”      “正好呢,我也长时间没瞧见阿朵了,有数不清想跟她说的话。”      她们说着话,玉儿则端上茶果点心,喜丫头也拎着一壶热腾腾的茶进门了。      徐氏一看,也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来找安锦绣本就只是为了拜托阿朵的婚事,要是真让她坐下来同安锦绣认真的说些什么话,恐怕只是让两个人都多些不自在罢了。      她站起来,因为了了心愿有些喜气洋洋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往外边热闹的地方去了。      两个丫头仔细的倒好茶,又将点心一类铺陈开来。      出门在外总要打扮的精致些,头上比往常多叉了两个簪子,时间一久,安锦绣就觉得坠的自己脑袋疼。此刻得了闲,又避开了众人,左右一时半刻是不用出去见人的,她干脆招呼了喜丫头过来帮她解了头上这些繁复的缀饰。      “见过福生了?”      她头上只留下一根碧玉剔透的挽发的玉簪,与那一身暗花云纹的曳地长裙衬在一起,素静的过分了,却正好解了她面上过分招摇的颜色,给整个人更添了三分温婉端庄的意思。      提起福生,喜丫头便笑起来,“见过了,比上次看来又白胖不少,说起话来也很有几分读过书的味道了。”      安锦绣点头,“你姐姐也算懂的,她在福运楼是辛苦的。”      “福生懂事呢,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喜丫头拿起茶杯给安锦绣斟好茶。      玉儿在一旁揪着手指头听她们说话,知道喜丫头是从小侍候着安锦绣的,亲密自是不用说。她只是有点担忧自己,如今虽然也算是安锦绣身边的丫头,可是要真说起来,玉儿觉得自己懂得并不多,更怕什么时候不得了主子的开心。更多的,是他对此刻安锦绣和喜丫头的亲近的对话,不无羡慕。      她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忽然就被安锦绣喊了一声。      “玉儿,你家里人呢?”      安锦绣记得当初他在看府里上下人的名册的时候,仔细的留意了离她较近的几个丫头,玉儿虽然是卖了死契的,家却离通江城不远。 第九章:陪睡   家里人?玉儿没想到有一天在她卖身之后还有人提起他家里人。      人牙子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卖了身别想什么家里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拿你的卖身钱去逍遥快活的人!往后主家就是你的天,做错了半分,把你们打死也是该的,”      “玉儿?”安锦绣抬头,见玉儿正站在一边发愣,“想什么呢?”      玉儿连忙回神,垂着头低声道,“夫人,我家里人,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每个卖了死契丫头都有和喜丫头一样的境遇,安锦绣才恍然想到这一点,原本想着顺着和喜丫头说话的当口同玉儿也稍微增加点亲近,省的她平时老是畏畏缩缩的摆弄不开。      只是安锦绣说完话也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些失言,她的脸上有些略微的不自在,“不说这个了,我日常的喜好喜丫头熟悉些,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多去问问她就是。”      玉儿点头,“夫人,我知道了。”      到底没什么多的话好说的,安锦绣顿了顿,“你们自己找点事情做去,不用侯在我这里了。”      等屋里只她一个人的时候 ,安锦绣的眉头才渐渐聚拢起来。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做事说话都不能十分妥当的,往后要练要走的路可长了去了,以后,只能处处稳妥 ,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才好。      景阳进房时,安锦绣手上拿着一卷书,却不是在看。她闭着眼睛歪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那书跟着她睡前抓握的动作歪歪的倒在她的胸前。      屋外,喜丫头和玉儿瞧见他进去了, 这才松懈下刚才站的直直的身板。又在屋外站了半刻钟,听见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想来是一起睡了,这才全然放松了。      这个时候,小说也有一个时辰可以睡,屋里的两个又是不太喜欢丫头打扰的。喜丫头对着犹豫的玉儿使了个眼色,伸手拉着她走开了。      景阳轻轻的抽出她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桌上,没想到她却因这个细微的动作醒了过来。      “什么时候了?”安锦绣想坐起来,却被景阳按住肩膀。      “还早,你,你父亲让我进来陪你一会儿。”      你父亲这三个字景阳说的有些生硬,安锦绣忍不住笑出来,却也不开口指明什么,“你要陪着睡一会儿?”      景阳解下外袍,倾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有何不可?”      安锦绣哈哈大笑着翻了个身,顺势压在他身上,“我倒是好福气,能让侯爷陪着睡。”      景阳伸手抱着安锦绣,方才还略显生硬的脸色也一点点柔和下来,“你家里人,都对你极好的,这点很好,在这里照你的意思,咱们多留两天可好?”      安锦绣惊喜万分,连忙将他话里的意思扯开来说清楚了,“你说的,原先要留两天,再加两天,那总共便是四天,是不是?” 第十章:温暖 景阳点头,这便算是应允。安锦绣欢喜起来,主动搂着他的脖颈去亲近他。      对于两人决定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吃晚饭的时候王氏和安秀才也是高兴的。      “左右多呆四天,不过再三天便是过年了,”王氏瞧了瞧景阳的脸色,又道,“不如便和女婿留在这里过年吧?”      安秀才皱起眉头瞪着眼睛,“说什么糊涂话!他们成亲才多久?第一个年哪能在外面过。”      王氏说完也觉得不妥当,被安秀才一斥责,就没敢再多说了。      “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年后回来再多待两天吧?”安锦绣边说边去看景阳。      景阳顺着她的话点头,“年后再回来吧。”      王氏在心底舒了一口气,面上连忙也应和道,“我刚才说的也是不妥,年后好,年后正好。”      就算是她的女婿,可人家更大的身份是侯爷。这怎么也不能够像普通女婿来对待,起码说话做事上,王氏可不敢给景阳半点不舒服。      不过她仔细看了两个小夫妻之间的相处,对安锦绣,景阳总归是认真体贴的。旁的都不去管,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照例来说,丫头们晚上是要在门口守夜的。可是这里不比景阳侯府,丫头们晚上不好在隔间里休息,又没个取暖的地方,实在是受罪。安锦绣便赶了两个丫头一块儿去睡,不用她们守着了。      “你呀看着冷冰冰的,我娘都有些怕你呢。”安锦绣靠在景阳的怀里,说话的声音细声细气的。      屋里的蜡烛油灯全都熄灭了,在她看来是一片漆黑,景阳却能如白天一般正常视物。      景阳将安锦绣的手握在手里,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      “我,不大习惯。”景阳开口,声音缓缓的。      安锦绣安慰似的摸摸他的脸颊,“没关系,她会习惯的,你也会的。”      怀里的人似乎涌上了点睡意,浅浅的打了两个哈欠。没一会儿,便传来了更加沉稳缓慢的呼吸声,安锦绣睡着了。      这样安稳美满的家庭氛围,景阳的确是不习惯的。从来未曾拥有过的东西,看着美好,却怕它易碎。      世家大族的显赫与辉煌,大多就是抛弃了这样细碎的人情冷暖而堆砌起来的吧。当亲生血脉的争斗和死亡都被视作合理的话,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被视作最后的底线和退路呢?      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告诉自己,要无情无牵挂无软肋。      可直到遇见了她,景阳才认识到,其实感情和牵挂,会成为他的弱点,当一个人的情感和理智都被另一个人牵着走的时候,他也甘之如饴。      怀里这样小小的温暖的一团,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火种,却从他心的一个角落里,燃烧起不为人知的熊熊火苗。      也就是这个时候,景阳才愿意承认,他怀念温暖,怀念曾经软弱单纯的无害。 第十一章:热闹   安锦绣一向贪睡,在家里却意外起的早。乡下的生活不比城里,天才擦黑亮,外面来往的人声便已经不止了。      原先寄宿于此的读书学生早两天已经收拾好行囊回家,院子里只传来隐约的打水声,丫头婆子们已经早起准备早饭了。      现在早已经是农闲时间,又赶巧着要过年。没什么事情要忙活的乡民们通常都是到这家串门到那家坐会儿。今儿个一早大家却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安家的门前,左一把瓜子右一堆花生的,说话也是大嗓门。      景阳睡得一向浅,院子里第一个人起来时他便已经醒着,只静静的抱着安锦绣看她的睡颜。偶尔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的脸,又捏捏她的手。      安锦绣睡得熟,对这样轻柔的小动作丝毫没有知觉。      等到外面说话的人声越来越响,她的眉头才微微蹙起,眼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似乎马上就要睁开。      景阳手上的动作一顿,麻利而又熟练的点了她的睡穴。见她重新陷入深沉安稳的睡眠中,他轻轻的将人从怀里放出去,为她掖好被角,披上外袍下了床。      门吱呀的一声从里面被打开,站在门口的玉儿猛地打起精神来,诺诺的低着头看着一双玄纹黑靴进入眼帘。她心中的紧张惊惧情绪更甚,整个人都快要哆嗦起来。      “爷,您,您先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准备洗漱的东西。”      她说完转身就要跑,两条腿差点拧在一起打起了结来。幸而站在台阶下的喜丫头扶了她一把,又向景阳行了礼,两人一前一后跑去准备了。      景阳制止住两个丫头想把面盆端进屋里的做法,“她还在睡,别吵醒她。”      两个丫头便把面盆端进了一间空着的客房里,侍候着他洗漱完了。      王氏从窗户里头偷偷瞧着外面的动静,看见这一出,嘴巴都差点咧到耳朵后头去了。      等景阳洗漱完毕出来,她便亲自去迎接了他吃早饭,动作间也殷勤起来。      景阳的反应算不上热络,但也一一妥帖有礼的接受了。      等吃完早饭,他站起来,低声对王氏道,“岳母,我出去一会儿。”      王氏一愣,继而点头,“好,”      心里却奇怪,他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呢?      景阳迈着步子往外门口走去,拿下门闩,一下将大门笔直的打开。门外人说话的声音因为这个动作一顿,抬头都往这边看来。      恐怕谁也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是景阳,一群人霎时就被定住了,石头人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锦绣还睡着,望各位说话时能放轻些音量。”      他说完左右环视了一群,见人群依旧鸦雀无声,这才走回院子里,门却就这么敞开着了。      这可是侯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谁带的头,一个两个的都跑开了。 第十二章:姑爷 巳时过半,安锦绣的房里依旧半点动静都没有。景阳起身去看了一回,出来时面色淡然,手上拿着一卷书,重新坐回了他们房间门口正对着的台阶下头的椅子上,背着阳光看的认真。      他坐在那儿,纵然是两个丫头想进去服侍安锦绣起身,她们也没胆子开口,只能唯唯诺诺的守在外头,心里带着期许,房里的人能快些醒过来,再迟点都要错过午饭的时间了。      阿朵一路过来在路边隐秘处看到不少人窃窃的说话,有人见她是往安家去的,连忙招手将她喊住,“阿朵啊,现在还是别去了,”      “怎么了?”阿朵顿住脚步,有些不解。      “侯爷在里面呢,可吓人。”      这一说法立刻得到了其余人的赞同,恨不得立刻绘声绘色的给她演绎出那副场景。      阿朵抬头看了眼就在眼前的院子,笑道,“不碍事的,我去找锦绣说说话呢。”      说完她抬脚就走,没再理会身后人的反应,兀自的快步走进了院子。      “婶子?”她扬声喊道,抬眼却被院子里安稳坐着的男子吓了一跳,婶子两个字硬生生的给拐了个调,不过随即她又马山反应过来院子里的人是谁,这个时候在的陌生男子,只能有一个身份吧。      景阳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目光平静的落在她的身上,却让阿朵察觉出了一丝不悦。      她有些茫然,不懂自己刚进门是什么地方惹恼了他。      “阿朵来啦?”王氏听见声响急忙从屋里出来迎她,她将阿朵拉到一边,“先陪着婶子说说话啊,锦绣还没起来呢。”      “还没起来?”阿朵着实吃了一惊,抬头又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会儿,恐怕巳时都要过了,这怎么还睡着那?她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景阳,小声问道,“婶子,那……”      王氏连忙将她拉到更边上,“那是新女婿,等锦绣醒了你再过去吧啊,”她说完又走下台阶两步,冲喜丫头招招手,压低了声音道,“喜丫头,你过来。”      等喜丫头跑到她们身边,王氏才接着说道,“你先照顾着阿朵,我去厨房看看。”      阿朵和喜丫头也是从小相熟的,阿朵并没有很将喜丫头作为丫头看,此时她心里满肚子的疑惑,正想找个人说呢。      两人走到一边,低声的说话,时不时的拿眼角注意景阳那边的动静。      多看两眼,纵然没什么其他的心思,阿朵不免也心肝怦怦跳,这新姑爷未免长得也太好了些。更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纵然生的精致,却也丝毫不显得女气,反而和那浑身的英武挺拔相互映衬着,俊的不得了。      “姑爷对夫人可好了,就是,就是有点不爱搭理旁人。”喜丫头小声的和阿朵咬着耳朵。      阿朵点头,“看出来了,”她看着喜丫头的神色又笑道,“你家姑爷的身份,哪里用得着特意给旁人什么脸色呢?我看他倒是没什么脾气架子的。” 第十三章:洗脸 喜丫头对这话不置可否。      她们说话间的功夫,景阳忽然起身,她们回头望去,那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安锦绣露出半个脑袋有些拘束的看着外面。      景阳快步走过去,将她推进房里,门又立刻被关上了。      屋外其他人面面相觑,都看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了。      屋里又是一阵子的安静,然后传来景阳的声音,“准备热水。”      玉儿忙不迭的应了,快步跑去厨房端刚烧好的热水,送到了房里去,几乎是刚放下热水,她又被赶出来了。      王氏拉住玉儿小声问她,“里面在做什么呢?”      玉儿不敢乱说,只将自己刚才看见的说出来,“侯爷,他,他好像准备帮夫人洗脸呢……”      王氏以为自己听错,睁大了眼睛重新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帮着夫人洗脸呢,”玉儿声音越说越低,生怕屋里的人听见。      诧异是屋外人的情绪,而屋里面,安锦绣则是无奈又无法。      亲力亲为的习惯是景阳一直有的,一开始他就从不喜欢丫头们动手来帮忙。自己为自己洁面洗漱倒不算什么,可自从婚宴以后,一点点像是给自己时间适应似的,他一步步不容推却不容人拒绝的将这些事情都承担了下来。      “过来,”湿热的布巾散发着腾腾氤氲的雾气,景阳站在原地对她伸出手。      安锦绣渐渐从刚睡醒的迷糊中清醒过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不容拒绝的样子,只能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立刻就被他扣进了怀里,温热的布巾由轻柔的动作覆在脸上,她闭起眼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嘴角却勾起一点点。      这样也并无不妥,最起码,在安锦绣的心里,景阳此刻认真仔细的神情是让她感觉到甜蜜的。      “这怎么好呢?”王氏在门外来回走了两圈,喃喃自语道。      阿朵站的远,方才并没有听见玉儿说的话,只有些奇怪的看着忧心的王氏,直到那扇门终于又从里面打开,安锦绣先走了出来。      “锦绣!”她喊了一声。      安锦绣看过去,眼里闪过惊喜,提起裙子快步走过去,“阿朵,我昨天就想见你呢,”      阿朵欢欢喜喜拉住安锦绣的手笑道,“我早上才回来的,这不马上就过来了?”      安锦绣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午饭,她拉着阿朵往里面走,“我们进去说,”      王氏看看安锦绣,有看看景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罢了罢了,她兀自摆摆手回头往厨房走去,她自己的事情,便让她自己看顾着吧。      路过景阳身边的时候,安锦绣停下脚步,他的目光也落在安锦绣身上。      “你,要不去找爹爹说话吧?”她推了推景阳,眼神是温柔的讨好,“这个是阿朵,我和阿朵从小玩到大的。”      阿朵点头,离得这么近,也没敢抬头仔细看景阳。      “好。”景阳低声答应了。 第十四章:说话 到了也没说上几句话,里里外外的简单说了两句近况,外头就已经传来招呼吃饭的声音了。      待吃完了午饭,两人才重新回了房里,继续说起话来。      阿朵从安锦绣满是笑意的眼睛看到眉梢,又从眉梢看到嘴角,方才感叹了一句,“但看你这气色,便知道你过得舒心极了,上次出了那样的大事也没找的见你说话,我心里就一直挂念着呢。”她三言两语含糊的将前面的事情带过去,唯恐稍不留神触及了安锦绣的伤心事。      安锦绣露出个微笑,“我知道的,”      “好在现在事情总算安定了,”阿朵绽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如今你过的好便是好的。”      “对了,”她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高了声音,“昨儿个,我娘是不是同你说过话?”      安锦绣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阿朵的脸色绯红,又像是有些气恼,“我就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乱七八糟的全都能一股脑的倒出来!我,我,你只管别听她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徐氏会同安锦绣说些什么,看来阿朵是清楚的。      “你娘就你一个女儿,这事情可不得上心着?”安锦绣推了推阿朵的手,“都是父母的心,你娘可是着急了。”      “她着急什么呀,”阿朵不以为意的样子,看了一眼安锦绣又道,“无非是看着你嫁的好了,生怕我往后嫁的不好,说起来多落她的面子呢。”      安锦绣不赞同的摇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是烦了,可成亲的确是大事,刚才的话你也不好讲给你娘听,她该伤心了。”      阿朵撇撇嘴,有些不耐烦继续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单说说通江城里的事情,我爹给了我大哥一笔银子,让他去闯荡,不知道能不能闯出点名堂开,不过我娘倒是说了往后可以让我多去通江城,和我大哥一块住。”      安家村到底是小地方,再怎么找亲事也脱不开乡野人家,徐氏自是不会再满意了。      正好大儿子去通江城落了脚,多让女儿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在通江城里呢,单安锦绣在那儿,便不会不着阿朵,到时见的人,还欠的了富贵的?      阿朵只知道她娘是愿意她去通江城的,却想不到这背后有这些许弯弯绕绕的心思。      只是撇去这些都先不提,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因为这个都是开心的。      安锦绣在通江城里,左右也没认识几个亲密的人,要是阿朵住的近,两人能三五不时的说说话,这倒也是好的。      两人絮絮的说了一个下午的功夫,直喝完了两壶茶水,等送了阿朵出门,安锦绣脸上还挂着笑容呢。      她欢喜的靠着景阳,“往后阿朵可能要住到通江城里来,真是好。”      景阳伸手拂过她细细碎碎的长发,眼神专注的落在她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变化,忽然道,“你今天一直在和她说话,” 第十五章:回家 “你还说这个呢,”安锦绣支起身子,瞪眼看着他,“今天早上你是不是有对我使了什么法子?不然我怎么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你一向是嗜睡的,”景阳毫不在意的将她重新按回自己的怀里,“这些事情你本来就不需要去应付。”      “可是,这些就是我该应付的呀,”安锦绣看着他,缓缓道,“以后我在你身边,要应付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里还差这一件两件呢。”      人情世故,景阳比安锦绣还要了解,可是,私心里,他更希望安锦绣全然依靠着自己,这样的话,他就不用有半点担心,担心着这份温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会不属于自己。      安锦绣窝回他的怀里,并不明白景阳心里的担心。在她看来,景阳不过是肆意妄为惯了的,很多事情就都不在乎了。      两人各抱着自己的心思过完了在安家村剩下的几天,然后再王氏依依不舍的情绪里启程回了通江城里。      景阳侯府里的几个管事这些天一直连轴转着忙活,上到整个侯府的运作,下到过年节庆的各项采办事宜,不过,最忙碌的还是比不过府里管着新来丫头教练的几个嬷嬷。除了分到各个主要院子里的丫头,剩下的都是在其他次院里轮流着打扫整理。      等到安锦绣和景阳回到府里,里面比他们走前已经多了不少人气,三两步便能碰见一个或打扫或路过的丫头。整个景阳侯府都打扫擦洗了一边,连门柱的角落里都是一尘不染。郁郁葱葱的盆栽也多了不少,点缀在院子里多添了几分绿意和生机。      “就是要这样才好,”安锦绣拉着景阳的手往主院走,里面也有两个面生的正在打扫的丫头,而上次指在身边的三个丫头也战战兢兢的端端站在门口等着呢。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三个丫头虽然得了赵妈妈的几天指教,心里却依旧没什么底气,因而举止上就多了几分小心和过分的胆怯。      这点倒是不怕的,安锦绣看着几个丫头,并不担心。早先玉儿刚到她身边时,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景阳不也是这个样子?时间长了,多教着,总就会好的。      至于景阳,他改不了,几个小丫头自然就要照旧怕着他。      想到这点,安锦绣便想发笑。      “怎么了?”景阳偏头看她。      “没什么,回家了,挺高兴。”安锦绣四周环顾了一遍,在心里暗自发奇,还是这间屋子,怎么不过几天的功夫,对它的感觉就全然变了个样子呢?先前对这里也不过就是觉得是个住宿的地方,如今竟然有了家的滋味。      而玉儿,她和喜丫头领着珠儿,盘儿,落儿收拾东西,一边,胸脯却不自觉的挺了起来。在喜丫头面前,也许她的经验不足,可是要是放在这三个新来的丫头面前,那她可就是头一份的!      除了喜丫头,就是自己呢。 第十六章:铺面 如今南边和北边除了生意往来再无别的交集,没了战乱生活安定,又免了一年的赋税,这个年自然是要过得喜气洋洋。      安锦绣赶在年前的最后两天还去了一趟安谨言那里,最高兴的莫过于那几个小的,直缠着要拉她住下。      安子矩长开了,显得更加讨喜细致,安锦绣抱着松不开手,蹭在怀里连连亲了好几下。      常氏听她说了些府里事物棘手麻烦的抱怨,笑着安慰她,“那么大的一个府院,平日要多上心些的,把这一阵子熬过去,规矩立起来自然就好了,以后凡是井井有条,你要做的就少了。”      “还有一个,”常氏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年前这些天还好,左右找不到什么理由,年后到了正月里,你少不得还要应付先上门拜见的人。”      安锦绣揉揉脑袋,很有些烦恼的样子,“这个我倒是想过的,不过是应付,大不了都照着规矩来,不怠慢吧。”      常氏摇摇头,“不怠慢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你要知道这世上可什么样的人都有,少不得得遇见几个没见过的奇人,你只管稳住自己的心性,不能同他们置气认真,也起码得维护着表面的端庄。”      安锦绣在常氏那儿取了一番经,回家时心里就比来时有了底,整个人也犯上一股活络的气息。      回到景阳候府,一问身边的丫头,说是她出去的这么一整天,没人回来过。      景阳和景灏这两天一直忙着,不知是什么事情,只说来年贤王那边会有大动作。      安锦绣不喜欢这样政治上的谋划,只管着这府里的事情,半点不如打听景阳在做什么。      自己可不止有这府里的事情要忙呢,安锦绣盘算着,原来的那六间铺面,到了租期的,全都没有再继续续租。她现在手上的银子不多,只一千多两罢了,算上陪嫁的嫁妆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百两,不过要开个铺子那是足够了的,既然自己手上有现成的铺面,试一试也无妨了。      原来在城西庵堂里看的那些账本,细细碎碎的什么都有,看到现在她也有几分胸有成竹,只等着来年开春再仔细安排。      她坐在屋里看书,端着一杯茶细细的饮。暖阁的热气有些大了,她随手解开了衣襟上的第一颗盘扣。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太热,只能喊了丫头进来。      “暖阁是怎么回事?人都快给烤熟了。”      安锦绣不过是微微抱怨,却听得盘儿和珠儿胆战心惊,连声讨了罪。      安锦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讨打讨罚,总也先替我将暖阁的事情弄好吧?”      两个小丫头这才告了退,低着头快步的退了出去。      安锦绣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里间。方才出了一点汗,粘腻着有些不舒服,净房里有现成的热水,她打算去洗个澡。      屋里没有其他人,她放心的将外衫脱下,一层层的直到里衣,她的东西忽然顿住了。      不,也许说她的动作被人顿住了更为恰当。 第十七章:沐浴 那已经褪下了三颗的盘扣又被她扣回去一颗,安锦绣转身笑道,“你今天回来的倒是早。”      景阳的身上还隐隐的浮着一层寒气,带着外头风霜的味道,于是他往后退了半步站的远了些,手却放在安锦绣的衣襟上,动手帮她解起盘扣来。      “我要去沐浴呢,你别乱动,”安锦绣推开他的手,转头要往净房走。      景阳边走边脱,跟着她的脚步也往净房去了。      等两人从净房出来,原本大亮的天色已经昏黄,外头候着的丫头终于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问道,“侯爷,夫人,晚饭准备好了。”      “端进来。”      说话的是景阳。      外面的丫头连声应了,然后便是连叠的脚步声。      屋里,景阳正拿着一大块干净的帕子给安锦绣绞干头发。安锦绣靠在他怀里,脸蛋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红扑扑的透着可爱。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也随着她闭着眼睛的动作轻轻的颤动,慵懒又可人。      景阳下手轻柔,力道妥帖极了,安锦绣眯着眼睛享受,连刚才在净房里被折腾的累极也不与景阳计较了。      “今天去安府了?”景阳问道,他的目光专注,全都落在她娇俏艳丽的小脸上。      “嗯,”安锦绣挪了挪身子,趴到了景阳的膝头,“去看看几个孩子,顺便找嫂子说话。”      隔着珠帘,丫头们已经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好放在桌上,喜丫头领头站了一会儿,开口道,“侯爷,夫人,奴婢告退。”      她说这话有半分犹豫,总的来说是试探。      安锦绣应了一声,让她们下去了。      等景阳将她的头发绞干,零零散散的披在肩头时,安锦绣睁开眼坐起来,拿过那条帕子,还有一半是干的。      “我帮你,”她说着伸手去摸景阳披散着的头发,意外的,方才从净房出来时还滴滴答答淌水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倘若仔细看,还能看见隐约在散发的水汽。      “诶?”安锦绣扔下帕子半跪着直起身子,攀到景阳的肩头,仔细的去看,“怎么干的这么快?”      景阳半揽着她,随她怎么看,指尖拂过安锦绣的黑发,“过了年,事情就要多起来,往外路途上的事情便多了,我恐怕要多去西平城,你一向不喜颠簸,多去安府也好。”      “西平城?”安锦绣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他,“那边……”      西平城是贤王的地界, 要多去那里,那便是来年贤王会有动作了。      “嗯,”景阳将她抱在怀里,从床上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她说话,“南北既已分离,南边便不能总是这样闲散着,”      安锦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她的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各色餐盘,又道,“我也有事情告诉你。” 第十八章:过年 “来年我要准备铺子上的事情,说不准也会很忙呢。”安锦绣夹起一小块酥脆的排骨,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景阳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应了一声,“江家先前有几个掌柜干的不错,让他们过去帮你?”      江家掌柜的本事,安锦绣是见识过的。自己开铺子,不过是小打小闹试一试还没有一个定数的,怎么敢劳烦这样大材小用呢。      她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准备。”      景阳便也没有多说,由着她的性子去了。      开铺子的事情毕竟不是摆在眼前马上就要着手做的事,相比起来,府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几个管事认为的大事情纷纷都要上报到她那。嗯锦绣头疼的应付了两天,才算堪堪整理出来什么事情需要过来问她,而什么事情只有管事自己决断即可。      就这两天的功夫,年就到了。      府里上下也就安锦绣和景阳两个人,今年多了个留下来的景灏,自然也要一处吃着的。      奴婢们准备好了饭菜,一样一样流水似的布菜上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后,丫头们便去下人房里一起过年了。      景灏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景阳的媳妇儿,他原本倒是想用轻功偷偷摸摸的过来瞧一瞧,可每次不是半道上被拦住,就是从半空中被暗卫打下来。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的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安锦绣脸上了。      这人也太过奇怪了些,安锦绣微微蹙起眉头。还不等她如何反应,景阳就一脚踹了过去。幸而这回景灏反应快,才不至于摔得狼狈难看。可就这样他还是被吓的跳起来,以极其夸张的姿势往后退了两步。      “咳咳,”景灏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什么,只老老实实的坐下,垂着眼睛像个小媳妇儿,目不斜视的道,“这真不是我耍嘴皮子功夫啊,嫂子你也别见怪,我就是想看看景阳娶的媳妇到底是长什么样……”      “过年呢,先不说旁的,吃饭,啊,”安锦绣笑着按住景阳的手,转头对景灏道,“不碍事的。”      景灏的了这句话,立刻兴冲冲的抬起脑袋,“我就知道弟妹你比景阳大方!”      安锦绣笑着低头给景阳加了一小筷子鱼肉,没有再说话。      而原本眼睛里寒光骤现的景阳在得了那一筷子鱼肉的安慰之后,整个人周身的气势明显也开始柔和下来,心里原本的火气去了七七八八。      景灏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心想着怎么跟养了一个小宠物似的,摸一摸脑袋就能高兴半天,夹一块鱼肉都能让景阳笑出来?      景灏不由得在心里又将安锦绣摆上另外一个位置,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就连他父亲何静要说话做事都没有这么轻松自如的呢。      一个女人难道有这么好?景灏从没有开过窍的心也慢慢地活络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一个去? 第十九章:年后 年后果然如同景阳说的一样,忙碌了起来。照理来说,拜年这样的事情,景阳侯府是不用做的了。可安锦绣还是抽了两天的功夫,赶在元宵前回家去了一趟,毕竟再往后的大半年,恐怕都没什么时候能回去了的。      再便是一些借着喜庆的由头来混个脸熟的人,按照身份地位,都一一和府里的几位管事说了,不该亲自见的,全都给干净漂亮的说了聪明话,推掉了。      是以,快正月十五的时候,景阳侯府已经清净了许多,多的时候是安锦绣一个人捧着书想事情。      她有将铺子开起来的打算,要开什么铺子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了底细,可是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做起事情来便少不了畏首畏尾,多些踌躇了。      这样又想了两天,等出了正月十五,安锦绣便将喜丫头派出门去了,“你找两个小厮,去酒馆赌坊门口找几个能写字的混混,让他们从城南到城北,一家铺子也不要漏了,全都记下来,再让他们平日里多留心着往来的动向,看看这通江城里缺什么,”她说着拿出五十两银子,“你拿过去,事前先给二两银子,事后再按着每个人的做的如何,做得好的多给,做得差的少给。”      喜丫头仔细的听了,然后点点头,“夫人,我知道了。”      别说通江城,便是放眼整个南边,十家铺子里便有五家是原来江府的,这都和景阳侯府脱不了干系。这些店面早就站稳了根基,没什么好比的,更何况她的初衷本来也就不在于此。      倘若说,嫁给了景阳之后便是在他的羽翼与意愿之下生活,那么安锦绣觉得这样和上一世的自己并没有半点分别。      纵然两人此时算得上是浓情蜜意,可是她还是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有着隐隐约约的担心与不安。      在爱的关系里,每一个变故都很突然,自己的周身没有防备的刺,那么安锦绣只能让自己从内里强大起来,这不失为一种自我防御与保护的办法。      酒馆与赌坊里大多都是街边的小混混,给他点银子恐怕什么都愿意干的,更何况是这清清白白的差事。      三两天的功夫,便传来了回音。      除了两人到了指定的时间和地点没有前来交差,剩下的三人倒都老老实实的将嘱咐的事情完成了,其中一个叫孙易的,出人意料的还写得一手好字,东西整理的也最属他有条理。      按照安锦绣的意思,便多给了孙易五两银子,拢共是十五两。      孙易是个聪明人,这从虽然从小父母双亡,自己也流落街头,却依旧凭借着在赌房里闲来赌上一两场维持生计,还跟着赌坊里一个识字的老头学了一年识字就看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主家是谁,可是单凭这出手阔绰,便让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果不其然,前两天拿了钱跑的两个小混混,在偷偷摸摸回了赌坊之后,不知被什么人堵在巷子尾给打了一顿。 第二十章:玉儿 安锦绣花了一天将所有有用的消息整理归拢好。      通江城的繁华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了,倘若说这城里面还缺哪一种铺面,这还真的说不上来。从一根绣花针到一碗香醇的老酒,总都有人精着的。      不过安锦绣有自己的想法,她在心里规划了两天,总算出来个大体可行的法子。      说做就做,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她叫来了喜丫头同她一件一件的仔细吩咐了,让她去准备齐全。      喜丫头过了年刚满十三岁,实在是稚嫩的年纪,可是她也已经为安锦绣做了不少事情,况且,倘若交给其他人,安锦绣恐怕会更加的不安心。      喜丫头忙起来,服侍安锦绣的任务便大半都交托到了玉儿的身上。她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放松自在起来。      新招来的三个丫头在府里也待了近一个月,事务熟悉起来,做事什么的大多也都放开了手脚。除了落儿太过老实巴交,珠儿和盘儿倒也有几分伶俐可爱。      “倒杯水来,”安锦绣看书看到一半,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对外面喊道。      未时将过,门外静悄悄的,半点动静也没有。      安锦绣皱起眉头,起身往外走去。她轻轻的拉开门,左右看了看,却不见一个人影。她干脆回屋解了披风披起来往外走去。      安锦绣沿着游廊走了几步,隐约的听见有人窃窃的说话声,是从院里对面几个丫头休息的地方传来的。      她不快不慢的走过去,脚步停在门前时,正好听见屋里的人带着得意说了一句,“待会儿我过去看看夫人,你们便去厨房看着她们将东西做好了,便说是做给夫人的。”      是玉儿的声音,安锦绣听得出。      只不过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半句话实在没让她听出什么因果来,听见屋里一阵沉默,安锦绣扣了扣门,“玉儿?”      里面稀里哗啦的一阵慌乱的声音,然后门马上从里面被打开了,玉儿打头站出来,见安锦绣站在门口很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夫人,我们,我们以为你正休息,所以……”      安锦绣摆了摆手,不是很耐烦,“我不想听这个,快点过来便是。”      说罢她转身往回走。      昨儿个早上景阳动身去了西平城,是以从今天早上独自一人醒过来时,安锦绣便觉得有些烦闷起来。这趟过去不知会在那儿耽搁多久,且不算来回路上还要三天。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脚走进房里。      玉儿连忙殷勤的上前帮她解下披风放到一边。      珠儿拎起只剩余温的茶壶,小步往外面跑去。      盘儿和落儿则老老实实的重新守到门口。      “好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安锦绣拿回那本刚才翻了一半的书,将她们重新打发下去。      茶杯里的水汽氤氲成一道飘忽的曲线,伴着其中的精细的茶叶泛出香气。 第二十一章:林芝 自从年前将铺子收回来没有再租,到如今都一直空着。初时那股租铺子开店的热潮已然过去,空了这一个月,虽然也有人来问,却没有以前多了。      而这空了一个多月的铺子却在前两天忽然开了门,迎进去的不是客人而是休整店面的工人。三间相连的铺子被打通成了一间,连同柜台货架一类的全都重新做过。只是动工的动静不小,可就算拉住其中某个工人问问,没人知道这背后的主顾是谁。      城里最热闹的集市区隔天又有人贴出告示,专门要聘请几位绣活出众的绣娘,以及成衣制衣的好手来做工,给的工钱与一般市价持平还偏高些。与此同时进行着的,便是那一匹匹买进放入铺子里的绸缎衣料。      说起成衣铺子的打算,这倒是由着好几个机缘巧合凑在一起的结果。      景阳侯府的书房大的很,杂书正史,小说话本,什么都有。安锦绣闲来去看,就看到那么一本专门记录古往今来贵族王侯夫人诰命一类的衣着打扮,画的精美极了。翻到近史,她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些许自己如今衣服的影子,这就不免让她稍稍动了点心思。再说孙易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年前城东的一家成衣铺子因运营不善无法维持已经关了门,那铺子是祖传下来有点讲究的,若非不是子孙没什么出息,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那成衣铺子里的绣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招过来再合适不过。      安锦绣找来府里的绣娘,仔细的问了话。知道这府里的衣服裙子果然是不经由外人的手的,就连图样也是按照规制来做,不能轻减了,也不能僭越了。      要说这通江城的富人最缺什么,不缺银子不缺钱,却偏偏缺了那点真正贵族的尊荣。安锦绣入了景阳侯府之后,衣服穿戴全都由专人侍候着,再出去看外面成衣铺子里的衣物花式,未免就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      假如在不破坏已有礼制的基础上对成衣稍加改动,恐怕便会好上不少。      七七八八找人的杂事可以全都交给喜丫头,可这内里要关心的,却免不了安锦绣自己多花几分心思。      景阳侯府里那天她找来问话的绣娘是原先北边京城里跟过来的,她的母亲便是景阳侯府的绣娘,买了死契的,她是个家生子,生下来便已经算做了景阳侯府的人。小姑娘叫林芝年纪比安锦绣大两岁,今年正好十八,看着文文静静的,谈起制衣就立马滔滔不绝起来。      安锦绣随手把那本书翻开一页放到她的面前,“你看这件如何?”      林芝将目光移到那本书上,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这样的衣物我先前没有见过,有好几处似乎仿照了古制,倘若稍加改动,应该能着色不少。”林芝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饰恨不得将那本书夺过去看的冲动。 第二十二章:成衣 这本书是早年从宫里拿出来的,只做记录和观赏的作用,因此图样都画的十分精致仔细。林芝得了这本书,自然是如获至宝,按照安锦绣的吩咐拿下去看了两个晚上,便改好了三幅图样,送过来给安锦绣过目了。      不得不说林芝是这方面的好手,改制过的衣物透着古韵却又不显得死板,灵动里头又有一股子正式端庄的味道。      衣服精细,坐起来也就更费时间,饶是几个手工活熟络的绣娘也赶制了一个月才将三件衣服里里外外的做完。      店铺如期开了张,名字挂着倒也朴素的很,只三个字,成衣店。      那三件华丽的衣物被打头挂在前排,张张扬扬的引诱着过往人的视线。西街这地段住的大多是京城新迁来的富户,往常在京城自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衣饰。只是问了价格都多有退却,这样一套衣物,竟要两百两银子。做工的确是考究,可是一张口就这么样式的刮银子,谁也咬不下牙买不是?      是以这衣服挂出去半月有余,看热闹的人多,问价的人渐渐少了,就连一件衣服也没卖出去。甚至有原本做一样行当的制衣铺子在看过成衣店里定的价格之后也少不了有些窃喜的意思,光是看这个定价就不像是有人会光顾的!      喜丫头天天差人去店里打听,急的嘴上都要上火冒燎泡了,安锦绣却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半点也不急。      唯一要算得上让安锦绣着急不喜的,那便是这中间半个月的时间,景阳一趟家也没回过,中间除了让人带了信件回来,便没有了半分音讯。      安锦绣存了赌气的心思,将那信件随意的看了一遍,便将还眼巴巴的等着将她回信带过去的侍卫给打发走了。      而成衣店那边,在三月将要走到尽头时,她也终于有了点动作。      “准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安锦绣先前一向不喜欢景阳侯府这样郑重又招摇的马车,这天却特意吩咐了只用景阳侯府的马车,又让几个丫头全都跟着,加之府里的侍卫,排场说不出又多大。      这样的阵仗刚出了景阳侯府的小巷子就引了路人的目光,眼见着马车慢慢悠悠的往西街那边过去,还有不少顺路的跟着上去看热闹。      马车一路行到西街,不少铺子里的掌柜都站到门口眼巴巴的想将马车上的客人迎下来,可谁也没想到这马车会停在那门可罗雀的成衣铺子的门口。 第二十三章:正轨 被丫头们簇拥着走下马车的身影婷婷袅袅,没有停顿的往成衣店里走去。      周围有跨着刀的侍卫站着呢,百姓们自然是不敢靠的太近,也就几个坐在雅间里吃饭喝茶的站在二楼的窗户里看的清楚些。      何为美人?美到极致,则需要每一分每一毫都是精致的,不得多加,不可减少。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安锦绣进了店里,许多原本行路的也不着急着走了,而是随意的找了一间茶水铺子花两文钱叫一碗茶水坐着等,惯于高谈阔论的此时忌惮着那带刀的侍卫,只能压低了声音说着闲话。      众人关注的侯夫人进去并不多时,没有用完众人的好奇心和耐心,她便走出门来回到了马车上。成衣店里的掌柜一路跟着出来,不住的点头嘴里像是还在说着话,到底是什么话,远远看着的众人却是不得而知了。      后面进店的人只看到原本高高挂着的那三件华丽的衣裳如今已经不见踪影,是谁买了去便显而易见了。      这个消息在通江城中的富户里流传起来,景阳侯府的侯夫人都去那成衣店里买了衣裳,贵是贵了点,可是倘若自己也去买了,那可是和侯夫人穿一个出处的衣裳!      城里立刻有人鼓噪起来,三三两两的重新结伴去成衣铺子里问价。有舍得的,当场便选了花式图样定了下来。      不过好歹是几百两银子的衣服,那之后的四五天里,陆陆续续也只接了五件衣服的单子。      安锦绣将那只有两页的账本来回看了两遍,又吩咐下去,“衣料一类只能用好的,切不可有半点侥幸的意思。”      如今做一件成衣,价格大抵都在两百两左右。这其中撇去衣料的成本价十两左右,算上七七七八八的材料与人工费用加起来大约是五十两上下,一件衣服已经有一百五十两的赚头。      林芝看着是个通透的丫头,安锦绣便多留了个心眼,将她放在身边慢慢试试探着将铺子里事情交给她多管一些。      小姑娘脑子里的新鲜事情多,却也有欠缺的地方,比起制衣的经验来说到底是比不上几十年历练下来的师傅。好在林芝也是个爱学的,遇见不懂的也只虚心求教,并没有仗着景阳侯府的身份张狂的意思。      这铺子的事情好歹是缓和了下来,也渐渐的上了轨道。而安锦绣面上不去理睬景阳的书信,心里却挂念的很,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焦急起来。      转眼他走了已经快一个月,难不成是西平城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十四章:送衣 这样想着,安锦绣就不免对自己先前赌气的行为有些后悔,心里更是一天比一天的惴惴不安起来。      好在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总算又有一封信件到达,寥寥几字却讲明了归期。安锦绣的心里一下便疏通了起来,脸上也明显的多了笑意。      安锦绣没想到在景阳回来之前,先到景阳侯府的会是阿朵。      “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早过来呢,只是听说四月半有西平城来的戏班子过来,一年一次很是热闹,我娘便让我早些过来也见识见识,左右我大哥已经在通江城里做活,住着也方便的。”      安锦绣笑着听她说话,几个丫头将新鲜的茶果糕点换上一轮,然后退到一边侍候着。      “我听说你二叔如今也把生意移到了通江城里了?”安锦绣扣了扣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后问道。      “嗯,”阿朵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提起我二叔我便心烦!一家子也就丰年是个老实人,那安静,小妮子一个也鬼精鬼精的!你不知道呀,”她顿了顿,猛地灌了一口热茶继续愤愤道,“我来通江城以后才知道我哥在这儿多幸苦,你说他是个亲二叔,我看着都不信!哪有让自己侄子住在那最下等的下人房里和人家挤一个大通铺的?还不给工钱!还好我来了,我娘也提前给了我银子,昨儿个就从里面搬出来了,自己租个小院子挺好!”      安锦绣听她絮絮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一遍,不免也有些咋舌,“你二叔这也有些太不像话了些……”      阿朵咬了一口糕点点头道,“可不是!”她尝了尝嘴里糕点的味道,味道美得让她差点把嘴里的舌头吞进肚子里,她连吃了三块,这才觉出点满足来。      “罢了,先不说这些气人的事情,今儿个下午本来是打算去我大哥家里一趟,既然你过来了,要和我同去吗?”安锦绣笑着问道。      这也是从小就相熟的,更何况阿朵本就是个自来熟不客气的,自然是没有推脱。      成衣店既然开了起来,也渐渐有了盈利,安锦绣也放开了手脚。家里人自然是第一个想到的,除了给景阳单做了两套,家里其余的人也是一人一套,就连几个孩子也有自己的小衣服。只是先前一直没和安谨言与常氏说起成衣店的事情,还是因为最初并没有万分的把握能够将生意做成,如今既已初初的站稳了脚跟,她也就不想再藏着掖着做事了。 第二十五章:孩衣 “到城里来也不错,往后也别只闲在家里,得了空便到嫂子这里走动走动,我一个人,本就无趣的紧呢。”常氏手里抱着安子矩一边仔细的为他擦去嘴角淌出的口水,一边对着阿朵笑道。      “刚到这城里还未曾仔细看过呢,明后两天我便想着到处看看,仔细逛逛。”阿朵与常氏见面少些,稍稍显得有些许拘谨。      只是常氏一向为人和善,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将阿朵的不自在褪的一干二净。      “是该多逛逛,只你也不熟,不若过两天我这里得了空,咱们一块出去看看才是,左右我也有些时日未曾出门了。”      屋里几人正说这话,外头又响起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声,然后便是一个俏丽丽的小姑娘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因衣裙本身繁复,安子画走路说话也很是多了几分淑女意味,她拎着自己的裙摆,站到放里面左右转了一群,小胸脯抬得高高的,先是看向安锦绣,“姑姑,你看,这裙子我穿着好看吗?”      安锦绣对她招招手,然后将她揽到怀里,仔细的为她整理了领口与衣摆处的褶皱。小姑娘全程仰着脑袋,眯着眼睛,配合的不得了。      安锦绣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也是越看越妥帖,越看越合心意,连声道,“不错,咱们子画真是漂亮极了!”      相比于安子画,安子规则显得矜持许多,他也换好了衣服,看着也是极其精神的。安子规三步一挪的走到众人面前,听见自己姐姐得了这些许夸奖,自然也心痒极了,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只得顶着红扑扑的小脸等待着。      待也和安子画一样得了众人的一通夸奖,他这才带着笑意拉着安子画的手跑开了。      “他们两个孩子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衣裳,左右一两年便不能穿的了,”常氏没想到连同安子矩都有一套小衣服,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衣服做出来不就是拿来穿的?哪有孩子还长身子便不穿好衣服的道理呢,”安锦绣伸出手指勾勾安子矩的下巴笑道,“况且,子矩这孩子,和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实在合我心意极了。”      阿朵在景阳侯府里也得了一套安锦绣给的衣裳,知道贵重,却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么一套衣服放到店里卖得上百两银子。      她心里有些咋舌和惶惑不安,面上却也没表现出什么。      三人谈笑说话,直到有丫头来报。 第二十六章:自持 守在门外小丫头高声报了来人的名字,顿了顿,然后便有人掀开了门帘。      是景阳侯府派来的人,这点屋里人显然都未有预料。      “夫人,侯爷回府了,特地遣我来接夫人回去。”来人是落儿,低着头说话时字句几乎要咬在一块,手指头也搅在了一起。      “呦,你看着出来才多大一会儿,这就急起来了,”常氏笑起来,对安锦绣摆摆手,“去吧,去吧,让阿朵在这里多陪我说说话,一会儿我让人送阿朵回去。”      “不是,他,他出门有些日子了 ,”安锦绣脸颊绯红,嘴角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她连忙站起来,又顿住脚步,“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屋里没一个留她的,安锦绣也浑不在意,脚步轻快的打头往外走。      玉儿拿着她的披风追上去,将落儿挤到一边,凑过去殷勤的为安锦绣披上披风,“夫人外面凉气重,还是穿上的好。”      安锦绣胡乱的点头,随手将披风的带子系好,一颗心都已经飘到外头去了。      安府大门口果然停着一辆景阳侯府的马车,她的脚步声刚停下,门便开了半扇,里面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在安锦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巧的将她拎上了马车,车门也随之关了。      玉儿正想也跟着爬上去,马车却猝不及防的行驶起来,害得她差点一个后仰摔在地上。      “夫人!我,”      玉儿想追上去,却被落儿拉住,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玉儿姐姐,那马车上还有别人呢,侯爷好像在上面……”      “说什么呢!?侯爷不是在侯府里,”玉儿瞪起眼睛,说了一半又生生的止住了话头,神情也微妙起来。      落儿一向有些怵她,也没敢多问。      而另一边已经行去的马车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安锦绣被忽然带进马车里,很是吓了一跳,可是周遭环绕的气息又都是熟悉的。还等不及让她说些什么,马车里的另一人就已经将她推倒在马车里柔软的毛皮垫子上,当安锦绣被那温暖的浅色柔和的皮毛簇拥时,身上那人也已经倾身下来,动作激烈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惊诧之余,更多的是顺从的情绪,她主动环住景阳的脖颈微微仰头将自己全部交给他。这样的柔顺未免引起更多的侵占欲,分离的想念与重见的喜悦让景阳在动作间几乎无法自持。 第二十七章:亲吻 一番折腾。      马车里的软垫松软舒适,安锦绣有些微的失神的躺在上面,红润的唇瓣轻轻喘着气,目光落在景阳的脸上。      那脸过分好看,几乎吸引住她全部的目光,完全移不开视线。      景阳一手轻抚在她的脸侧,偏头继续亲吻在她的下巴,脖颈,一点点将自己的热情与爱意印上去。轻柔的力道有些发麻又有些发痒,安锦绣回过神来,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想将他推开。      “还,还在马车上呢,”她躲开他亲密的动作,将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微微使了点力道翻身坐在了景阳的腰上,脸上带着笑意贴近了他的脸侧,“况且,我还不高兴呢。”      “不高兴?”景阳的半闭着眼,目光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手扶在她的腰上,“为什么?”      “你原先并没有说要出去这么久的……”安锦绣淡去脸上的笑容,自顾自的坐到了软垫上,微微撅起嘴吧拿出放在马车里的点心,不去看他。      景阳撑起双手坐直了身子,靠在车壁上,看着她像是小松鼠一样捧着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咬,觉出几分可爱来,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他道,“去之前也未曾预料到要这么久,早知道就该把你也带上。”      他的语调平淡,却又透出几分后悔惋惜的意思。      安锦绣想笑,却又忍住,她放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想继续将手上的糕点吃完,就被半路上拦出的一只手给截住了。      景阳握住她的手,将那剩下的一口糕点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柔软的唇瓣湿热的吮吸过安锦绣的指尖。      安锦绣吓得往后一缩手,脸上慢慢的涨红起来,似嗔似怪的看着他,“你做什么,也,也”也太放肆了些!这话她放在心里说,就算说出来,左右景阳也不会在意的。      “我很想你,”景阳倾身过去在她的嘴角舔了一口,将糕点的残渣卷到自己的舌尖上,然后在安锦绣的嘴唇上轻轻的吮吸了一口。      没有更深入的交缠,却格外的让人动心。      安锦绣觉得这马车里太过安静,连自己越发快的心跳都要被听得清清楚楚。她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伸手环住景阳的肩膀,覆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也很想你呀。”      马车行的慢慢悠悠,浅金色的阳光落在窗牖上显得格外柔软好看。 第二十八章:府邸 景阳只走了一个月,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已经上了正轨。安锦绣领着景阳在府里的两个大小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又命人从角落里搬出两盆模样普通的花,她拿起一边的水壶,仔细的浇了水,然后不无得意的对着景阳道,“这花是我和府里的花匠学着养的,一个月的功夫便开出了花来,只是平时要仔细的放在暖棚里照顾着,这天气还是太冷了些……”      景阳便只站在一边仔细的听她絮絮的说这些日子她在府里做的事情。      “府里的丫头都还算尽心,左右有那么点不妥帖的地方,可是总是年纪小罢了,慢慢教就行了,我想着将赵妈妈请过来稍稍帮着我些……”      “依着你的意思,”景阳牵着她的手往主院走,“明日我让她过来。”      赵妈妈在安锦绣看来,虽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却是最好的人选。一来她的身份合适,对管理府上的大小事宜也有经验,更难得的是,她一直陪在景阳的身边,对很多事情也许比自己还了解一些。      杂事很多,到底是麻烦的,可是这样的麻烦与琐碎倒是让安锦绣觉出点琐碎中的甜意来。      景阳从西平城里回来之后得了两天的空闲,便一直呆在府里,连书房也没有去过。      虽然景阳没有字字句句的说明白在西平城的事情,可是安锦绣也马上了解了事情大概的始末,因为贤王即将登基的消息几乎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通江城。时间就在下个月中,距离现下也不过一月有余。      这个消息对众人来说无异于对过去的完全分割。纵使先前的梁朝同南方的地界分离开来已经很久,两地全然已经不属于同一人统管,可是百姓们仍旧以梁朝百姓自居,可是一旦贤王称帝那么南边就再也和北边没有半点关系。      “那,往后西平城便是帝都,按照规制……”安锦绣跪坐在床榻上,直着腰为景阳整理衣襟,欲言又止。      “按照规制,王府要迁移到西平城。”景阳接上她没说出的半句话。      安锦绣手上的动作一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照着礼制规矩来,这本就是这样的道理,可是私心里,她当然更想留在通江城里。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人和事。      “假若你不想,”景阳握住她的手,“我们便留在这里。”      “不好,”安锦绣连忙摇头。 第二十九章:看戏 “那边的府邸还在建,左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景阳将她抱到怀里,为她穿好鞋袜,“你若是想,我们可以常回来。”      还有一件事情,便牵扯到了景阳身上的爵位,这原先从梁朝承袭的爵位自然不能带到新南朝,贤王那边已经拟封了新封号,只等着登基大典之后一齐封出。      总而言之,在年后这平静的两个月里,隐藏在内里的暗潮汹涌即将掀起另一轮的变化。      我是平静的分割线++++++++********++++++++++分割线~      四月的天气时好时坏,绵绵的细雨后偶有那么一两天是天晴的。城里因为西平城来的戏班子而渐渐的热闹起来,跟着戏班子一起搭起台子的还有不少小食一类的简单吃食,只等着在正日子里挑起一场热闹来。      这算是半个节庆的活动安锦绣以前是参与过的,通江城里一年总要来一次,选的,往往就是这个时候了。      各个地方的人聚在一起,采购些乡下买不着的家伙什,在城郊看一场戏,然后一切归于平静时开始一年的耕作。每年这样唱一次,便算是通江城周围的百姓迎了开春的节日。往年的这个时候,便是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也是不会避讳的,带着小丫头出门看些热闹,也没人会说什么。      安锦绣依旧有想去的打算,她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城郊便热闹的很,许多新鲜的小吃热气腾腾的也颇为可爱诱人。      只是景阳的皮相未免太过引人注意了些。      景阳对这样的热闹很陌生,可抵不住安锦绣兴致勃勃的想要过去,她撒个娇软一软,他张嘴便说不出否定的答案了。      只是安锦绣的脸蛋未免太张扬了些。      两人心里怀着相同的思虑,自然算是一拍即合,命人拿了易容的工具,只薄薄的一张面皮,便让两人的脸面变了不少。      安锦绣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景阳的,然后要去照镜子。      “不错,不错,”她笑着不住的点头,仔细看了镜子里自己的面容,“老了些,不过,不错。”      再换一身衣裳,两人便彻底的变了个样子。因为变了装,丫头自然也就不带了。      安锦绣也不将她们拘在府里,各给了半天的假和一些碎银子,让她们自己出府去了。      等他们到了城郊的戏台子边,第一场戏已经演完,下面仍留着零星的喝彩声。真看戏,安锦绣是不喜欢的,她笑的狡黠,拉着景阳的手钻进了簇拥的人群里。 第三十章:面摊 人群熙熙攘攘,趁着两场戏中间的停歇,不少人都出来买些瓜子花生一类零嘴小食,听着戏台子上又开始紧锣密鼓的敲打声,不停的来回张头望,生怕错过了一点好戏。等这边的小贩包好瓜子递过去,忙不迭的掏出两个铜板给了,然后转头小步快跑的回了戏园子里。      安锦绣轻车熟路的挤过人群,站到一块地势较高的老树底下。树下原本已经站了不少人,就连树上都坐满了的,也亏那老树枝桠粗壮,十几个人坐在上面也没什么异样,枝杈都不见弯的。      站到这里的,无所谓是没买着戏园子里的座票,或心疼钱不舍得的,安锦绣却不是为这个。      她站在树底下借着地势往下张望了一会儿,待看清了方位,脸上就扬起笑意来,“找到了,空着肚子就为这个呢。”      景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支着一家面摊,担子里正热气腾腾的往外冒着蒸汽,老板带着的两张桌子已经坐满了,有几个人连脸上的颜料都没洗掉就地蹲着吃了。      早上两人出门前只吃了早膳,安锦绣比往常吃的少了些,待他们出门时已经是中午的时间,景阳本打算在家里吃过再来,却拗不过安锦绣执意出门,只得在马车上强喂了她几块点心这才作罢。      现在看来,早上吃的少便是有这个预谋的,景阳转头去看安锦绣,难得见她露出了谗样,心下对那小面摊也期待了起来。      面摊上的老板是个女人,看着二十五左右的样子,头上包着一块布头巾,手上的动作麻利极了。面是在家里煮过一道的,半生不熟的在凉水里泡着。担子上还放着另外几个小锅,煮的是各式的汤头。面捞起来在热水里煮过一遭后,浇上大骨头熬煮的汤头,再放上单独点好的小菜,最后烫两片极嫩的青菜叶子,鲜美极了。      安锦绣依旧熟门熟路的点了两碗面,老板高声的应了。又拿起抹布将刚走客人的位置擦干净了,将手上的碗放到一遍的脸盆里泡着。      人人都坐的椅子,又是这么不讲究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油污。景阳平日里是少不了讲究的,安锦绣刚要拿出手绢为他再擦一次,却见他就坐了下去。      今天这一上午都是照着自己的意思横冲直撞的,安锦绣就想哄哄景阳了。      她将椅子搬得离他近了些,开口说道。 第三十一章:吃面 她将椅子搬得离他近了些,开口说道,“昨天给你瞧的衣服里头,其实还有没拿出来的呢……”安锦绣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只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响,“我娘说,贴身的里衣就不要着他人的手了,我也觉得让府里的绣娘做这些,总也不太好,先前,是我一直没想到,以后,”她顿住了,景阳拿着极其专注的眼神温柔的望着她,安锦绣便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扭了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就是这么回事。”      其实一开始,安锦绣本来也打算过为景阳做一件外衣,只是针脚绣花一类的,她都自觉不太上得了台面,做起衣服来,哪里是能穿得出去的呢。这又想起了王氏说的话,便给景阳做了两套最贴身的里衣。一来是藏在里面的,二来,里衣自然是最亲密的。      景阳将安锦绣的一只手窝在手里,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暖意融融的。他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可是单看着他的神情,安锦绣便知道景阳听了那话是高兴的,她整个人便也轻松开怀起来。      面摊老板娘手上的动作极快,两碗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被麻利的呈了上来。骨汤伴着酱香,只闻了便让人胃口大开。      面上的酱汁是趁热浇上去的,安锦绣吃这面不是一次两次了,打这老板娘还是做姑娘的时候起,到了如今她的孩子都蹲在那儿帮忙洗碗了,倘若不是今儿个脸上覆了面皮,老板娘指定能将她认出来呢。      安锦绣将面条仔细的拌开,然后推到景阳的面前,自己再去将自己的面拌好。      老板娘稍稍得了空,便给自己和孩子也烧了一碗面,站在一边吃着。看见安锦绣的动作,她笑道,“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热闹的,这位小娘子看着是个会吃的,只以往怎么没见过?”      安锦绣喝了一口汤,美得眯起了眼睛,见老板娘同她说话,便道,“去年年末才嫁到通江城的。”      老板娘看了看她,又看看景阳,抬高了点声音,“不是我说什么,我这面摊,往常熟客都有谁,说起来还要骇你们一跳。”      安锦绣见她并不只是对着自己说话,便没再搭话,专心的吃起面来。      而老板娘那边,因得了周围几个站得近的问话,更是得意洋洋的说起来,“以往,那福运楼主家的亲妹妹,你们知道,便只有那么一个的,年年都要过来吃面的呢!” 第三十二章:丫头 这话一出口,引得好些人哄笑起来,自是都不大相信的,又有打趣这老板娘的,“我说,这位嫂子,你做的面好吃不假,可是真要说起来,还能比得过福运楼的大厨子?且不说,就算真来吃过的,如今,那位夫人的身份地位,哪里还会再来?”      安锦绣嘴里小口的嚼着面条,说不出话来,眼睛却笑弯了,看着景阳调皮又促狭。耳朵里听着旁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她这个‘不在场’的人。      老板娘利落的吃了一碗面,然后把碗泡进水里,叉着腰道,“就你屁话多!怎么着,吃惯了山珍海味,还不能吃点普通的了?”      见老板娘真有些恼怒了,说话人连忙嘻嘻哈哈的告了饶,点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蹲到角落里吃去了。      安锦绣饭量不大,可这一海碗的面条竟也吃完了,末了还喝了小半碗的汤,还眼见着想从景阳的碗里吃几口。景阳慢条斯理的将剩下的面条吃完,留着她眼巴巴的看着。吃东西讲究一个度,吃少了不好,吃多了也不好,积了食,难受的还是她。      老板娘忙完转头过去,方才坐在那儿的那对小夫妻已经不见了人影,桌上留着半锭碎银子,她笑眯眯的收好了,转头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等戏演到第三场的时候,城郊的人正好最多,大多人吃过午饭又饿了的,便过来买一碗面。五个年轻的小姑娘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们的衣着虽然不招摇,却明显着是精细极了的,容貌也都秀丽出众,不免惹人多看几眼。      老板娘连忙擦了擦手,招呼她们往里坐。      “来五碗骨汤面,等我们吃完,还要带一碗回去。”领头的丫头看着年纪最小,说话做事却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做派,为首的人正是喜丫头。      安锦绣特意让人将她们几个正玩的野的小丫头叫过来吃面,连说辞都交代过了。      “骨汤面是最好吃的,正好只八碗了,还够,稍迟一点就没了。”      喜丫头闻言,很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对着身边的玉儿道,“幸好咱们来的早了,再迟一步,回去不好和夫人交代了。”      老板娘手上的动作一顿,耳朵尖极了听到喜丫头的话,追问道,“几位客人都这般气度,不知夫人该是如何神仙般的人物了。”      “夫人是个念旧的,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要来吃一碗面的,如今嫁了人,自是有些不方便了,便让我们过来了。”      老板娘眼睛一亮,压低声音神秘的问道,“可是,原先安家的姑娘?” 第三十三章:糖衣 喜丫头笑着点了头,老板娘整个人一下就精神起来,她将手上的漏勺猛地往旁边一放,大声笑道,“瞧见了么?嗯?都瞧见了吧!偏还不信我!”      一旁有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人,这会儿也不禁暗自咋舌多看了几个体面的丫头一眼,走前又掏出两个铜板带走一碗阳春面。      这边热闹的紧,安锦绣却早已经拉着景阳不知去了哪里。      路上人来人往各色行人,什么样的打扮都有。安锦绣花了两个铜板买了串新鲜串好的冰糖葫芦,舌尖在鲜红的糖衣上舔了舔,甜蜜的滋味一下充盈了整个口腔。      她小口小口的舔,糖衣被舔的薄了,泛着水光的晶莹,那小舌头也被染了点鲜艳的红色。景阳单只是看着这画面,便觉得一直从心底里酥麻麻的到了指尖,全都僵住了。      安锦绣却浑然不觉,只是单把糖衣吃干净以后,中间的山楂便觉得有些酸了。她咬了一口,整张脸差点皱在了一块,“你吃么?”      她把那颗糖衣已经不见了的糖葫芦递到景阳的眼前,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吃一口吧?”      景阳张开嘴巴,一口将那糖葫芦要进了嘴里,眉头都不带皱起的吃了下去。      安锦绣仔细的盯着他的反应,“酸不酸?”      景阳摇摇头,“不酸。”      酸?怎么会酸,他现在心里都要被甜出蜜糖来了,就是给灌一碗醋下去只怕也说不酸了。      安锦绣放下心来,照着方才的样子重新舔食起糖衣来,剩下光秃秃的山楂,便全都塞进景阳的嘴里去。      春光烂漫,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只在这人声鼎沸的小道上牵着手慢慢走,也觉出点别样的惬意和自在来。      前梁朝到如今,民风大都是开明的,路上牵着挽着的小夫妻打扮的人并不少,安锦绣和景阳的面容此刻又是普通极了的,并不引人注意。只是,这样也只限于夫妻之间。两夫妻么,想怎么样别人也多管不着。可倘若是未昏男女这么挽着手靠在一起,还是少不了被暗地里窃窃的说两句的。      安锦绣将最后一刻山楂送进景阳的嘴里,转头便看见了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和景阳的一心。她身边自然是挽着江帆的。      周围明里暗里落在一心和江帆身上的并不少,只是她全不在意的样子。      “真是巧极了,”她脚步轻快的走到安锦绣和景阳面前,“师兄!” 第三十四章:九垟山 安锦绣还来不及诧异一心是如何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她的手就已经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嫂子?”      安锦绣肩膀一僵,“啊?”      一心扑哧的笑出来,“难道我叫错了?”      安锦绣往景阳那边靠了半步,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往常她走到哪里都是年纪小的,冷不丁被叫一声嫂子,的确有些不习惯了。      景阳抿着嘴角将一心放在安锦绣肩头的手拨弄开,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      “你这回去九垟山,怎么这么早下山?”      说起九垟山,一心倒也撇下了嬉皮笑脸的神情,略正经的说到,“师傅让我下来看看,给他找药,”      九垟山这个地方,安锦绣已经听过好几次,对它的好奇心也一点点的积攒下来。      照着规矩,江帆是要行礼的,只是这街上人来人往,怎么都是不合适的,他便只微微的躬身,示意着行了礼。      此时不知是第几场戏的空歇,又是一阵人潮从里头涌出来。太阳移到了天空最当中的位置,明晃晃的打眼,站的久了,生出点燥热来。      南边的冬天和初春便是如此,水汽湿冷让人骨头都难受,可偏偏只在太阳下站一会儿便能热的流出汗来。      “对了,师兄,”一心拉着江帆正想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叫住了景阳,“师傅说,让你有空上山一趟。”      景阳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四人各自分离,安锦绣拉着景阳就有些好奇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偏头看看景阳的侧脸,还是问道,“九垟山,是什么地方?”      景阳看她一眼,似乎斟酌了一下说辞,“九垟山,是我拜师学武的地方,”他抬眼瞧见远处有个凉亭,因为离戏台子太远,并没有人,景阳一边拉着她往那边走,一边慢慢道,“小时候的时光,大多是在九垟山上过的。”      待两人一起走到凉亭里,总算避开了阳光,安锦绣掏出手帕仔细的将凉亭里的石椅擦了干净,然后才和景阳一起坐上去。      景阳伸手指了指远处连绵的山峰中格外高的一座,“那里,就是九垟山。”      安锦绣眯了眯眼睛望过去,由不得感叹,“那么远啊?”      光是瞧着便看不到边际,倘若要真过去,说不得要多久呢。是以,心里那小小的去探究一下的念想,便又立刻的被安锦绣掐死在心里头了。 第三十五章:师妹 城郊的戏班子照例是要唱上四天五夜的,点了一路的灯笼,等到了晚上也不见光线黯淡下去半分。      喜丫头守在院子里,见安锦绣和景阳回来,连忙命人把下午带回来的面条煮好。幸而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有汤汤水水的混在一块带回来,骨头汤不怕熬煮,一直放在厨房的小灶上煮着,剩下的佐料一类,也一律明明白白的分装起来带回,只等着下锅煮好。      回来再煮的味道同摊子上老板娘的手艺差不了多少,毕竟都是同样的佐料。安锦绣尝着新鲜,一口一口连汤带面的没有浪费一口。      白天热过以后,晚上却依旧凉起来,偶尔吹来一丝凉风,都让人忍不住缩一缩脖子。      安锦绣从热气腾腾的净房走到暖阁里,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景阳斜倚着软榻闭着眼睛假寐。她将手上的干布巾放进景阳的手里,然后利索的爬到榻上枕在景阳的膝头。      景阳并没有将男女尊卑看的多重要,时日久了,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也不难看出。安锦绣摸清了他的脾气,行为举止间只要不触及他的禁忌,自然就开始越发的放肆起来。      “这两日你要去九垟山吗?”安锦绣又想起今天白天遇见一心时,她说起的话了。      景阳手上动作轻柔,用干燥的布巾一点点吸干她头发上的水分,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安锦绣听见他说道,“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的,不然也不会只让一心传话给我,迟些时候也无妨。”      “唔……”安锦绣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发丝上的轻柔力道让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这时候又听见景阳说到,“也许,还是为了小师妹的事情吧。”      小师妹?      安锦绣的瞌睡去了一半,她微微侧转过头看向景阳,“小师妹?”      景阳看起来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放上多少关心,“嗯,是师傅的孙女,年纪同你……比你大一岁,先前也提起过这件事情,师傅让我带她下山看看,”      师兄妹之间大多是兄长一般的关系吧,就像是大哥二哥那样的。安锦绣这样想,心里有略略的安定下来。      只随口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过去?”      景阳手上的动作一缓,指尖从她的发丝中穿过,“你什么时候想动身?”      “诶?” 第三十六章:过往  这话题怎么就忽然绕到自己身上来了?安锦绣半支起身子,还是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九垟山离通江城是几天的路程?”      “快行一天即可到山脚,慢行便是两天,师傅住在半山腰,上山须半日的光景。”景阳看着安锦绣的眼睛,仿佛在问她,你喜欢快行,还是慢行?      安锦绣一根一根的掰着他的手指玩,憋着嘴有些泄气,但也知道景阳在九垟山度过的那段时光,该是他很重要的日子,她若一口回绝了不去,总是太不懂事了些。      “那就,慢慢的去吧。”她仰头躺倒在他的腿上,放开他的手指,眼睛转而盯着他的下巴。只不过是昨天没有剃须,这时候就冒出些青色的胡茬,安锦绣笑眼弯弯的伸手去摸,触到一手的硌人滋味。      景阳捏住她的下巴,伏身就要吻上去。安锦绣却笑着躲开,扭到一边的脸颊触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她爬起来将那块有些湿漉漉的布巾扔到一边,坐到景阳的膝头扶住他的肩膀,靠近了去亲他的嘴角,小声的和他说话,“我想听你在九垟山的事情。”      景阳一手扶着她的腰,脸上也泛起柔和极了的神色,慢慢的说起以前的过往来。      “初到九垟山时,身子骨弱,小病攒的多了,也成了大病。”那个时候在京城里,府里的小妾作威作福,他空有个嫡子的名号,非但没有保护着他,反而让他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落水,受凉,甚至从马上摔下来都成了小事,这样几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送到九垟山以后,师傅帮我一边调理身子,一边教习武术医理,我不喜欢医理,便只单学武术。”      安锦绣闭着眼睛听他说话,侧脸便能闻到他身上让人舒心的味道,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听他一点点讲自己的过往。      “你的武功一定是顶厉害的,”安锦绣在景阳的怀里蹭了蹭,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大概是心里那种萦绕不去的有荣与焉的情绪吧。      “师傅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也只学了他的五成功力罢了。”景阳将手放在安锦绣的肩上,见她安稳迷糊的样子,语气更加轻柔起来。      “不是呀……”安锦绣的声音已经泛上困顿,却仍旧强撑着想把话说完,“你,你才几岁,你师傅,可是连孙女都……”      她断断续续的,终究是没把话说完,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里衣 安锦绣揉了揉眼睛,迷糊了一阵,然后她坐起来,向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身边的半个位置犹有些余温,却不知道是人刚起来,还是她糟糕的睡姿连带着的温度。      “喜丫头?”她抬声叫到。      应声进门来的却是玉儿,她行了礼,然后低着头柔声道,“夫人,准备起身了吗?”      安锦绣揉了揉眼角,犹有些不精神的样子,“嗯,准备好洗漱的热水。”      “是,奴婢去禀告侯爷,说夫人已经准备起身了,”玉儿说着就要退出去。      安锦绣连忙叫住她,皱着眉头,“起身,知会侯爷做什么?爷现在人在哪儿呢?”      玉儿道,“爷一早起来便去了书房,吩咐了奴婢,夫人一起来便去禀报侯爷。”      安锦绣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对玉儿摆摆手,“那你去吧。”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景阳便到了主院的院子里。等他推门进屋的时候,安锦绣正在慢条斯理的扣着里衣上的盘扣。      她一边扣着扣子,一边皱着眉头在想事情,忽听见景阳推门进来的声音,眉头舒展开来,顿时想起了自己方才苦思冥想想不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两套做好的里衣还被她放在衣橱里呢。      解了这个心事,她立刻站起来,随便的穿上一双鞋子,踢踢踏踏的走到衣橱前,翻来覆去的找。      景阳站到她的身边,“找什么?”      “你的衣服呀,”安锦绣头也不抬,在一堆衣服里继续翻找了片刻,揪出两套玉白色的里衣来。      “我照着以往府里给你做衣服的尺寸做的,应该不会有大小偏差,不过还是先试试,我留了点放针的料子,改一改方便的很。”      安锦绣说着将其中一套抖落开来,然后脸颊也慢慢的红起来。      这件衣服,当时自己做完看起来比现在看着好一些的呀。她有些苦恼,觉得这衣服跟景阳现在穿的比起来简直是破烂铜板同新铸的金锭子放在了一起,高低立现,实在没有办法比较的。      “往后都给我做?”景阳接过那两套衣服,笑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问了一句。      安锦绣愣了愣,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说笑的,神情里只有欢喜也不曾有对这衣服半分不满的样子,她的眉头便也渐渐的舒展开来。      安锦绣点着头,也像模像样的保证,“当然给你做,只给你一个人做罢了,”然后声音又低下来,像是自言自语道,“多做几回,就能熟练了吧?” 第三十八章:许氏 景阳执起她的指尖,细细的看过去,不知在找些什么。      “怎么啦?”安锦绣有些奇怪的问道,她顺着景阳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葱白的指尖依旧匀称细嫩,并没有看见预料中的伤口。      景阳在那细嫩的指尖上抚过一遍,然后握在手里,解释道,“先前,我母亲,小时候总记得她也会做这些,但她的女红不好,时常会伤到手的。”      “那,”安锦绣抽回手,“早也戳了几下的,时间久了,那么小一个针眼自然就瞧不见了。”      要说起来,这还是景阳第一回在安锦绣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他眼中的目光柔和,想起自己的母亲,显然都是温柔温暖的回忆。      先前京城里的纷扰和纠葛,安锦绣一点也不清楚,景阳倘若不主动说起,她便也不问。      “那,总之,就先放在这里,”安锦绣拿过他手里的衣服,叠整齐了放回衣橱里。      屋里房门紧闭,屋外却又有了新动静。      一个厨娘打扮的女人拉着一个稚童,由外院的丫头带着领到了主院。      “就是这里,进去以后,说话行事都得小心着,不可像在外头那般放肆,知道了吗?”      那胖厨娘忙不迭的点了头,拉着那个略显怯弱的孩子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      胖厨娘望进去,院子里头站着几个眼熟的丫头,正是那天来过摊上眼熟的几个。      城郊的戏台子还唱的热闹的,今天她本也打算去做生意的,却一大早就被叫到了景阳侯府里头,十两银子便算是弥补了她这一天生意的损失。而她做一天的生意,刨去成本,利润也不过几百枚铜钱,十两银子已经足够让她抛下自己的生意了。      胖厨娘娘家姓许,许氏的面条手艺是自己一点点摸索起来的,本来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后停了一年,可谁知道天灾人祸的,丈夫一病不起不过两个月便没了活气。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别的可以活的手段,便重新弄起了这个面条摊子。每天忙忙碌碌,却胜在靠自己的劳力过活心里好受。      她昨天在那面摊上说了些有的没的,权当是吸引客人罢了,一大早被叫出来心里还是很唬了一跳的,唯恐是哪里出了差错。好在后面那人一番解释,才让她放下心来。      “这是我们侯爷的意思,”玉儿走到许氏面前,笑着道,“夫人喜欢吃你做的面,不妨就收了你到府上当厨娘吧。” 第三十九章:厨娘 许氏一愣,对这样的结果显然没有预料。她身边瑟缩着的小女孩正怯怯的看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姐姐递上的小点心,她抿了抿嘴,闪身躲到了许氏的身后。      小丫头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着普通,面容却是白白胖胖的,看着平时是养的不错的。      “做厨子?”许氏呐呐的摇着头,“可我只会做那么几种面条,哪里能够担得起侯府里厨子的位置……”      “这事情,也不是我们全做得了主的,”玉儿收起脸上的笑容,“你先跟我进来,等会儿见了侯爷和夫人,再说吧。”      许氏只好点点头,拉着小女儿跟着玉儿往偏厅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才传出其他的动静,须臾,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厨房一直准备着可口的小粥,这个时间吃得多了,中午务必就吃的少,这点是必须注意着的。不然,下面的人都知道,夫人不过是少了一口两口的事情,他们要面临的责罚可就不止这么一丁点了。      小粥很清淡,安锦绣吃了两口,觉得合心意,另外又多喝了两口,景阳又默默地看在了眼睛里头。      玉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方才进去的小丫头将里面的碗筷又收拾出来,她才低着头快步的走了进去,在安锦绣和景阳面前站定,福了福身子道,“侯爷,夫人,人来了。”      “人?”安锦绣看向景阳,“今儿个又客人过来吗?”      “不算客人,”景阳拉起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往外走。      玉儿在前头带路,走进了偏厅。      许氏低着头坐在角落的一张矮凳上,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敢抬头,只等着有人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这是,”一道有些惊奇的女声响起,似乎依旧还是许氏记忆中的样子。      “怎么这般匆忙的把人请到府上来了?”安锦绣先看了景阳一眼,然后又吩咐几个丫头换了椅子上了新鲜的水果,语气里不无责备,“怎么就这么照顾客人的?哪里有让人这么不舒服的坐着,那孩子,也太拘束了些……”      许氏站起来连连摆手,“夫人,这么坐着正合适,其他的,可使不得,使不得的……”      一早起来就见着许氏,可不是安锦绣预料之中的事情,且她为什么到了这里,安锦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缘由。      “你喜欢吃她做的面,”景阳淡淡道,“不放招到府里,那么想吃便能吃到。” 第四十章:学面 “你喜欢吃她做的面,”景阳淡淡道,“不放招到府里,那么想吃便能吃到。”      “那多半是新鲜和习惯罢了,”安锦绣摇着头,“何况,这总不能只问我们的意思,强拘了人家过来不是。”      她又将目光放到许氏的身上,笑道,“老板娘的手艺好得很,这点不必自谦,这事情多半还要看你的意思,倘若你愿意,往后便是我多了口福了。”      许氏低着头,心里乱成一团,有些犹豫不决。倘若进了侯府里,自然多的是好处,日子安稳也不多费力气。可自己做面条是,大家爱吃她便高兴,假如以后呆在这侯府之中,只做给一个人吃,也未免太乏味了些。      “夫人,我是想在外头盘一间店面下来开一间面馆,从小做起,也能慢慢积攒起来。”许氏咬了咬牙,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着就也有些不妥,”安锦绣看向景阳,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不若我们出钱将老板娘的手艺给买下来,让府里的厨娘跟着学会了,这不就好了?”她顿了顿,转头又对许氏道,“这手艺是老板娘过日子的,景阳侯府自然不会外传。”      许氏连忙局促的摆手,“唉,这没什么,没什么的。”      嘴上这么说,她的心里却是松了松。      府里的厨娘也是在厨房里做了二十多年活计的,经验十足,多的东西只看一遍便上手了,一下午的功夫,一边有人抄着许氏口述的食谱,一边有厨娘学着,不过到了晚膳的时间,便已经出了好些味道极佳的面条。这其中味道和许氏稍有不同,又是府里的厨娘根据自己多年下厨的经验稍加改良的,许氏也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这一下午,安锦绣看完了账本,又将林芝叫到了跟前。      “南朝正式落下根基之后,景阳侯府左右是不会留在通江城的,时日也不会太久,可这成衣店刚开不多久,才稳下来,还需有个利索的人看顾着,店里的掌柜不好让一个姑娘家抛头颅脸,可多的还是要你留心着,往后你同你的爹娘就留在这通江城里,左右这侯府还是在的,权当守着一处房产吧,成衣店里的事务你做着,工钱也另算起来,”      林芝性子直,连推却都不懂,连连磕了两个头,高兴极了的应下来。      待她走后,安锦绣无奈的摇摇头,好在有其他人选,不然让林芝看着这处店面,真是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 第四十一章:辈分 九垟山这地方,对于安锦绣来说,多半是神秘的存在。在通江城外环绕的群山里,九垟山不过是其中在普通不过的一座,从来也没听过有什么特殊的名号的。也许就因为毫不起眼,却偏偏让它安安稳稳的在那儿存在了这些年数。      山下的事情总算整理出个空档来,与其拖拖拉拉,还不如早早的去面对了。抱着这样的心态,安锦绣早两天终于主动提了去九垟山的事情。      到今天,马车已经慢慢悠悠的到了九垟山的山脚下。再往上,山路崎岖,只能用脚力。      这次上山,除了几个也师承九垟山的暗卫,并没有带上其他人。安锦绣的脚力弱,拖慢行程不说,体力也比不上习武之人。景阳干脆的将她背到身上,三两步的运起轻功,飞快的在林间穿梭起来。      行动快速间,前行的路上都带上了呼呼地风声,安锦绣抱进了景阳的肩膀,睁大眼睛看着行走中路途的风光。郁郁苍苍的古树沉稳极了,并不因为有外力的干扰而有旁的动作,透着苍劲的生命力,无声的竖立着,注视着。阳光从叶片间极少的漏洞中透到地面上,照出斑斑驳驳的亮点,偶尔轻微摇动。      山林中的野物不少,听见人声立刻惊慌失措的四散躲开,逃到安全地带,然后探出点脑袋窥探。      一众人在林间穿梭了有大半个时辰,眼前的视野终于开始开阔起来,脚步也放缓了。      安锦绣瞧见了远处的竹屋,心里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放我下来吧,”到了一群陌生人面前,这样亲密,她实在有些不自在。      景阳倒也没有坚持,轻轻的将她放到了地上。      竹屋连绵成长长的数排,外头看着并无特别。      等他们走进了,屋里跑出来三三两两的几个少年,看着年纪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眉眼间青涩但带有英气。      见到景阳和安锦绣,连忙拱手行了礼,“六师叔,六师母,”      这几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一下就成了矮自己一辈的,安锦绣看了一眼景阳,见他神色平淡,便也只淡淡的点了头。      不过她心里却对这九垟山师门的辈分多了点嘀咕,景阳……算起来在这山上也不多久的,怎么就成了师叔辈分的呢?      她正想着呢,屋里便跑出来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孩儿,见到景阳高兴极了,穿着干练的戎装,挥着鞭子就抽了过来,那样子竟是直对着安锦绣的脸过来的。      安锦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 第四十二章:鞭子 安锦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而那鞭子的主人早就预料到她的动作,往回抽了半下,然后用更加凶猛的势头打过来。角度刁钻,连贯的动作不过是转瞬间,安锦绣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相差不过毫厘间,安锦绣甚至感觉到了那鞭子贴近面皮时凌厉的杀气,皮肤却没觉察到一丁点疼痛。她睁开眼睛,刚才袭人的凶器已经被断成了三节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      “之鱼,你这样也太过胡闹了些!”      景阳手执着软剑,厉声道。      之鱼抚了抚自己被震麻的虎口,嘟着嘴巴有些不满,“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师兄这么小气做什么?下手也太重了些。”      安锦绣的心口扑扑地跳,现在回想起来,方才那鞭子若是再近一点,或者景阳出手再慢一点,那样力道的一鞭子下来,所到之处皮开肉绽自是不用说,更何况那鞭子还是直直的往自己的脸上来的。她抬眼看向那个被景阳叫做之鱼的女孩,对方也正打量着她。      “你就是那个农家姑娘?”之鱼眯了眯眼睛,盯着安锦绣道。      安锦绣却慢慢的移开了视线,看着景阳道,“我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无缘无故被人当着门面想来这么一鞭子,是谁心里都不会舒坦,安锦绣面上平淡,心里却也是翻搅。      景阳摸摸她的脸颊,想起她这两天在路上的确是一路困顿的样子,不免也有些心疼了,“好,我先带你过去。”      因为是先让人送了书信上来的,九垟山上早就收拾好了他们的客房,摆设不多,整整齐齐的。      之鱼没想到安锦绣竟然就这么忽视了自己的问话,不免有些气急,却撇到景阳一记警告的眼神,她有些不甘心,却也一时半会儿不敢再闹了。      撇去不想理会之鱼,安锦绣倒是真有些头晕的。方才在景阳背上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站直了,才感觉到那股晕眩感,再遇上之鱼这样胡搅蛮缠一通,她就更觉得头疼极了。      先前在山下,她对这个小师妹就好感乏乏,如今到了山上见了真人,就更让她觉得是个要谨慎应对着的人物。      在景阳面前就敢直接将鞭子挥过来,那倘若是在背后,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岂是自己能够预料的?      安锦绣揉着额角,皱着眉头想着,闻着屋里沁人心脾的竹香,一点点的陷入了睡眠之中。 第四十三章:笑意 安锦绣是在屋外一声轰隆的巨响中,惊醒过来的。四周是朦胧的暗色,安锦绣有一丝不知自己身处在何方的迷蒙感,不过下一刻,她便被一个怀抱环住了。      “外面……”安锦绣的脑袋有些迷糊,她揪住景阳的衣襟依偎上去。      “不用管那个,”景阳安抚的抚过她肩头的长发,在她的唇角亲了亲。      外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师兄!外头这两个人不让我进来,你快出来啊!”      还不等景阳有所回应,安锦绣就狠狠的收紧了揪住他衣襟的手,翻身将他压进了床里边,凑近了他耳边咬着牙道,“你不许出去!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景阳明显的一愣,然后慢慢笑起来,安锦绣趴在他身上,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不明所以却又更加气恼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她伸手拨开景阳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慢的鼓起了脸。      “她年纪还小,又是从小被惯着的,脾气糟糕极了,”景阳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慢慢的摩挲。      “她比我还大一岁呢,”安锦绣不准备买他的帐,自顾自的拿起一边的外衫穿起来。      门外的动静一直没停,拳脚间还夹杂了棍棒的声音,安锦绣猜想,大概是门口的侍卫同之鱼过招的声音。      她从里头哗啦一声将门拉开,冷眼望出去。      从天色判断,此时应该是戌时,太阳已经掉进山谷里见不到一点光芒了。      外头正缠斗在一起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都停了下来。      之鱼以为开门的是景阳,心里一喜使了轻功就要奔过去,行了一半却发现是安锦绣的脸,硬生生的将脸上的笑意,换成了汹汹的怒气。      “怎么是你?”      “哦?”安锦绣脸上带着温温笑意,却只浮在表面上,她反问,“怎么就不能是我,”说着,她回头握住站在她身后景阳的手,“我和我夫君一起住着,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吗?”      之鱼心里气愤,可是她下午吃了莽撞的亏,师兄一下午没和她说过话呢,她该忍着,总不能让师兄对她更厌恶些。      好的办法,便是让师兄开始讨厌这个女人。之鱼握紧了拳头,忍了半天,却终是装不出半点笑意,只能泄气的甩手走了。 第四十四章:娇宠 等之鱼的背影完全消失了,安锦绣才收起脸上的笑容,推搡着景阳把他拉回屋里,将门给重新关上了。      “她喜欢你。”安锦绣难得的凶相外露,“所以你不许多和她亲近。”      对景阳身边的人,她第一次有了要防备的意思,这也少不了因为第一次有小师妹这样的角色存在。      说起来,一心也算是景阳的师妹,可是一心和景阳,虽然算是亲近,却是少了几分具有侵占欲的念头。况且,一心身边有江帆,可是之鱼的眼前却是全都黏在景阳身上的。景阳在这山上这些年数,说得好听点,两人还能叫做青梅竹马呢,安锦绣觉得自己不得不多想一想。      景阳点起房间里的蜡烛,他拉着安锦绣回到床边坐下,“之鱼的性子过于耿直了,她和你在一块,你只稍稍动点脑筋便能让她吃亏去,”      安锦绣却不乐意听了,她的眉毛慢慢的竖起来,怎么的,就他的小师妹性子纯良耿直,她就是那善于心机手段毒妇吗?      “只是,”景阳话锋一转,“你说句话顶多让人心里难受一会儿,她可是敢直接动手的,该仔细防备着的,还是你。”      安锦绣心里不乐意,便也不想要和他多亲近,她推开景阳,直截了当,“我不喜欢她,却也不会主动却招惹了她,可是她倘若再冒犯我,我可没那个好脾气,她是你的小师妹,你们合该千娇万宠的对待着,这同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这炸了毛的小模样,景阳也只在婚前见过几次,原本带了刺得话语却因为这几句话里浓重的醋味而更显几分娇意。      景阳笑着从安锦绣身后环住她,笑问道,“我千娇万宠的对待她做什么?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      安锦绣转身伸手点住他的下巴,凛着眼睛一字一顿道,“她养的娇贵,我还从小受宠呢,左右让她别多来惹我,”      从小受宠,如今不一样还是受宠着?之鱼敢对她动手,就已经是对景阳最大的冒犯,下午景阳教训她的那一顿,安锦绣不知道。他也没打算和安锦绣说什么,要说实话,景阳此刻还有些乐于看到安锦绣张牙舞爪的小样子,生动又有趣。      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她想做什么不可以呢,自然处处都是顺风顺水妥当极了的。      被保护惯了的人,才能有这样充足的安全感,时刻可以扬起下巴露出尖刺对待每一件事。 第四十五章:明远 “到这山上的第一晚,还是先去拜见一下主人比较好吧?”尽管对于外出山林打野味的提议很是心动,安锦绣还是有些踌躇。      “师傅昨日上山采药,少不了要用掉三天,如今还不在这里。”      景阳捡起一堆柴火,拿出火折子点燃,又在周围的一圈撒上细密的白色药粉。      山林间晚风习习,与正午时候不同,带了些透骨的湿寒,药粉则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慢慢的发散开去。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景阳将安锦绣安顿在点燃的篝火旁边,自己则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山林间的野物不少,怪声似远似近,安锦绣只聚心宁神的拿着一根树枝的枝杈将散落的火种拨弄到一处。      脚步落在断落的枝桠上发出噼啪的脆声,却和火焰里被撕扯开的竹木爆裂声混在一块,几乎分辨不出来。可是身后人靠近时候的气息太过强烈,安锦绣几乎都不用刻意防备的去感知。      她转身,一个笑意吟吟的男子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明远见过嫂夫人,”自称为明远的男子端端正正的躬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不变,复又抬起头来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脸上也端出个客气疏离的笑容,并没有说话。      他们身处的地方离竹屋并不近,也不是必经的道路,景阳走了不过一会儿,他便出现,倘若不是瞧准了时候过来,那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早前便听说过师兄的婚讯,只是山里的规矩甚严,这才一直没有下山,如今看来未曾提前见到嫂夫人还真是一大错事了。”      林明远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安锦绣的脸上,往细处看,多得是几分猥琐和不堪的神色。      安锦绣眼光一冷,开口道,“哦?在我看来,九垟山的规矩自然有他的好处,不然少不了放下山些奇珍异兽,恐怕山下百姓老实守礼,总要骇一跳的。”      林明远脸上轻浮的笑意一滞,心里暗暗啐了一口,明面上却不得不装着糊涂,他向前一步正想再说话,两道黑影便从天而降挡在他面前,“明远师兄。”      安锦绣垂了眼眸,自顾自的坐回去,心里也并不对这个林明远多存思量。      林明远脸上的笑容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全然僵在了脸上,他身形僵硬的回了礼,三言两语敷衍了,转身离去。 第四十六章:弟子 烤制的兔子在火光下滋滋的渗出油水来,配上蜂蜜的甜味,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他只说自己叫明远,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景阳用随身的小刀将兔肉一片片的片下来,等热气稍微散去些,送进安锦绣的嘴里。      “可他说话怪里怪气,”安锦绣的面上丝毫不掩饰对林明远的不喜欢。      “下次见到他,你不必理会。”      林明远比之鱼大两岁,比景阳迟两年入山,虽也同师承秦时门下,关系却已经远了。每两年景阳大多时候都在山下,交往就更加少了,景阳就也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怪里怪气的,”安锦绣轻轻哼了一声,将头靠在景阳的肩上,“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离他们两人足够远的地方,一男一女正远远的看着那一小簇火光。      女子的神情愤愤不平,男子则平静许多,除了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凑近女子耳边低语,“你急什么,等师傅回来,怎么都是要开口让六师兄带你下山的,迟早都要天天面对面的相处,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呢,”      说话的人正是林明远,他身边站着的女子则是之鱼。      “哼,长了那样一张脸,看着便让人心烦,”之鱼愤愤的在树干上狠踢了一脚,树干受力,窸窸窣窣的摇动起来,掉下不少树叶。      林明远身形一闪,一把拉过她,闪身进了黑暗里。      不过是转瞬间,方才那摇动的树干便停了下来,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那忽然不知来向的一行小飞镖,随着三声闷响,深深地插进了树干里面。      景阳神色不变,眼神却是一凛。      安锦绣见他的动作有一瞬的迟疑,却并没有想到其他,只推了推他的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      景阳摇摇头,将目光放到安锦绣的脸上,“这山上的人不用多去交往。”      安锦绣虽有一丝疑惑,却还是缓缓的点了头,“我知道了。”      这山上的形式,总归是景阳懂得多一些的,安锦绣想,他说的话,总是没有错的。      而这山上的形式,真论起来就说景阳,恐怕都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呢。除了秦时,他手下的入门弟子有十五个,除去他的亲子两位,孙女一位,剩下的还有十二人。而这十二人里,有近一半以上的人为从前的梁朝效力,剩下的,各人心里一笔糊涂账,那都是算也算不清楚的。 第四十七章:避祸 秦时比安锦绣原先预想的看上去年轻许多,甚至连头发都是半黑的。秦之鱼站在他的身边,才算是有了点乖巧的气质。      秦时看过安锦绣,不住的点头,“不错,”然后又让她过去,将手搭在安锦绣的手腕上,亲自给她诊脉。      诊完脉向之后,也只是两个字,“不错。”      说完他又看向景阳,对他说道,“小丫头除了面嫩些,其他处处都是好的,我只没想到你这两年还真就成婚了,先前我还想着……”他看了一眼安锦绣,笑着又止住了话头,“罢了,你们来了便是难得,不若在山上多住两天,左右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      景阳自是应了,安锦绣也款款的谢了礼。      除了站在一边面色难看的秦之鱼,众人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再有一件事情,先前我也提过,现在免不了旧事重提,之鱼这孩子,从小被我拘在山上,如今也已经到了成人的年纪,我便想着让她跟着你们下山住一段日子。”      安锦绣垂着头没说话,等景阳答应了这事情,她这才笑起来,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      秦之鱼的脸上先是闪过欣喜,后头又有些厌恶的看向安锦绣。对于这些,安锦绣一概笑着看她,让人琢磨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秦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有些无奈。      他将秦之鱼硬塞到景阳那里,为的是这九垟山上不能多为外人足道的事情。他就这么一个孙女,能保护的多好久保护的多好。如今南北两朝表面平和,内里却实际是波澜不断,一切会不会在南朝宣布成立的那一天爆发开来还不为人知。这都是暗地里的博弈,掌控在少数几个人手里的事情罢了。      其中的名与利,权与欲,不是一两句就能说的清楚的。      秦时和景阳去了书房单独说话,安锦绣告了退,转身离开,秦之鱼则立刻匆匆的跟了上去。      “我以后便也跟在师兄身边了,你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没法改变了!”秦之鱼叉着腰在岔路口堵住安锦绣。      安锦绣眼里带着玩味的笑意,“我哪里说过这事情我放在心上在意着了?”      “哼,你面上自然是会装的,心里一定气极了吧?”秦之鱼轻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安锦绣,笃定极了的样子。      安锦绣将散落在耳边的那一小缕发丝拨弄到耳后,笑问道,“你以为你和我,对于爷来说,是一样的?” 第四十八章:风雨 安锦绣将散落在耳边的那一小缕发丝拨弄到耳后,笑问道,“你以为你和我,对于爷来说,是一样的?”      秦之鱼微微讶异于安锦绣的反应,没有原先预想中的勃然大怒,甚至连情绪波动都似乎不大。可是除了这些话,她已经想不出其他能让安锦绣恼怒的话来。动手……爷爷也已经警告过自己,况且就算没有他的警告,光是师兄那次的手段,便已经足够让她发怵了。      “不一样,又如何,”秦之鱼握着拳头断断续续的有些生硬,只目光里闪着坚定的光芒,“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样的位置。”      “我拭目以待,”安锦绣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语毕不再看秦之鱼,兀自转身走了。      秦之鱼对于景阳有这样的执念,是安锦绣没有想到的。可是这个时候,她依旧也没有将秦之鱼的话完全放在心里。女孩儿的成长中总有那么一个成熟值得仰望的人,那样的情感却不一定是爱情,也许有一天她会想清楚吧。      竹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锦绣推开窗户,外面正对着的是一片苍翠的竹林。      山林间的风吹吹落落,带动着竹叶起起伏伏,竹海生波,空灵悠然。      会和景阳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她原先从来没有预料到的。上一世诸多纷扰,原先的爱恨到了现下,竟似乎都不重要了。上一世那样的情感和牵绊,从来都不磊落光明,与其说是两人都认同的感情,不如比作在迷雾中的穿行,一前一后,一个看不见,一个看不穿。      重新活过一回,上一世的种种恍然似梦。可是这中间前后的种种,自己都一步走的比前一步更加踏实。因为所有的感情得到回应,触手可及的爱情全部化成甜蜜放在心间。      爱是让人坚强的,一点一滴从最内里的心底产生坚定的防御,同时生出守护的心情。因为珍惜,所以不愿被觊觎,不愿有一丝一毫被剥夺的可能。      作为爱人,也许他们两人都不算最合格,可是那又如何呢?      每一段感情由摸索开始,只要感情还在,其中的所有都是探索和寻找的过程。      只要耐心下来,安锦绣的心慢慢放松,她想,这之中的考验与阻碍很多,可是同景阳一起走的路,她愿意去尝试。      远处闷雷落地,传到九垟山的这处竹屋时,声音已然不明显。甚至这里天朗气清,丝毫没有觉察到风雨欲来。 第四十九章:丫头 “幸而已经下了山才下起雨来,不然山路湿滑泥泞,可有的罪受,”一个身着粉白色长裙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的从雨中跑来,走到屋檐下抱怨道。      “玉儿姐姐,等会儿可要我们哪个陪你一同过去的?”屋檐下等着的几个丫头,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跟在她身后问道。      “不必了,”玉儿拍了拍群摆上沾上的水滴,顿了顿又猛地回身,仔细的审视了珠儿,落儿和盘儿三人,“罢了,落儿你跟我来吧,左右要防着有什么细处要多个人手的,”      她说完又看向珠儿和盘儿,“你们两人就留在府里,将那几个小丫头叫进来,各项事情都准备着,也该熟悉起来。”      盘儿微微低着头,不置可否,珠儿点了头,应了。      玉儿的目光落在盘儿身上,眉头微微拧起,张嘴正想说话,外头就传来小丫头着急的声音,“玉儿姐姐,马车在催了。”      今儿个侯府里的夫妻两个从九垟山上下来,算算时间,已经该去城门口候着了。去的时候马车一路奔波折腾着,回来的时候就少不了要准备好松软的软垫弄着。      府里头又新招来一波小丫头,这个却是赵妈妈的意思了。      不过这人既然招了回来,总归又是一波忙碌,没什么经验的,一样一样都要从头教起来。      “她以为自己算怎么样,”盘儿搅着手里的帕子,碎碎的念叨着,“身份不比我们高一等,却总要分出个高低的样子,喜儿妹妹也就罢了,怎么说都是陪着夫人一块长大的,多少年的情分在呢!况且,人家也不像她似的,成天摆出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对于玉儿,其他三个丫头早就多有不忿,只珠儿和落儿都是老实巴交的,只一个盘儿常常会明里暗里的和玉儿顶两句。事情闹的都不大,至多几句拌嘴罢了,是以从来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好啦,想这个做什么,”珠儿笑笑,“自己放宽心,这才是最好,”她挽着盘儿的手,一路出了垂花门。      而城郊外,马车行人,一快一慢,一处忙着躲雨,一处却是悠闲。      景阳侯府的几辆马车在城门口等着,两个小丫头撑着伞焦急的往前张望,远远的见有景阳侯府标志的马车驶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章:点穴 “不过这么点路途,体弱娇贵成这个样子?!”一道女声都快和那天边的响雷一般炸耳了,玉儿和落儿都被唬了一跳,纷纷往停下的马车看去。      一个身着赭红色劲装的年轻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两步跑到玉儿和落儿面前,飞快的扫了她们一眼,然后一把拿过落儿手里的伞,将她推进玉儿的伞里头。      两个丫头没有防备,猛地撞到一块,狼狈极了。      “呵,瞧这病怏怏的样子,真是随主。”秦之鱼嗤笑,斜眼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由景阳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路途颠簸,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时也没有精力去应付秦之鱼的无理取闹。      景阳的眉头却是深深的拧起,指尖猛地一虚晃,秦之鱼的手便是一松,伞就落在了地上,张嘴虚空的啊了两声,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她猛地跑到景阳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比划。      景阳扶着安锦绣将她送到马车里,然后回头面无表情的又猛地隔空在秦之鱼身上点了两下,她霎时浑身僵直,全身除了眼珠子,一动也动不了了。      “说话先思量,下次再这么说话,一个月不许说话,”景阳随手摆了摆,两个暗卫立刻闪身出来,“抗进马车里,”      饶是安锦绣此刻不舒服极了,她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抗进马车里,这……也真是只有景阳才能给出的待客之道了。      玉儿和落儿并不知道秦之鱼的身份,愣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扔了秦之鱼的马车就要跟着前头的行去,她们两个才想起来收起了手里的雨伞,快步的追上去。      “你自己说的,总也是个孩子,虽然,”安锦绣闭着眼睛,一面靠着松软的毯子,一面靠在景阳的腿上,“她的经历,远比不上她的年纪……”嘴上为秦之鱼说话,安锦绣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去,然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凑过去在景阳嘴角咬了一口,笑道,“刚才骗你的,我才不为她说话,我高兴极了呢。”      景阳对秦之鱼的态度,虽然很大程度上又影响了秦之鱼对待自己的态度,可是安锦绣也清楚,景阳对她不好,秦之鱼会撒气到自己身上,景阳对她好,就更是秦之鱼的依仗,倒不如让她觉得有所顾忌,左右怎么样都是要小心应对着的人。      景阳轻柔的抚弄她的发丝,让安锦绣在这柔和的力道里,浅浅睡去。 第五十一章:冷汗 “夫人还歇着呢?”喜丫头神色匆匆的从外头回来,伸头往紧闭的房门看去。      玉儿点点头,将她拉到一边,“算着平常的时间,估摸着怎么也要到晚膳的时候才能有动静,怎么了?有急事?”      喜丫头皱着眉头摇摇头,“不是府里的事情,说起来,也不是最打紧的,罢了,我再看看吧。”她说着又步履匆匆的往外走,同来时一样,没一会儿便没有了踪影。      喜丫头一向是被安锦绣带在身边的,往常是一步不离,可这次出门,却连她也没有带上。除却这一点,喜丫头平日里也太不像一个做人丫头的,没个服侍的样子也就罢了,成天还往外跑。成衣店是景阳侯府夫人做的东家,这一点除了府里几个亲近丫头和安锦绣的家里人,通江城里恐怕没几个知道的。偏偏这第一笔产业,就多半都给了喜丫头去跑腿打理。这样的活计,此刻看起来是奔波幸苦了些,可是其中的好处与以后的福泽,那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楚的?      玉儿咬着唇想的出神,心里慢慢滋生出羡慕与嫉妒的情绪来。      倘若这些事情交给自己做,且不说年纪比喜丫头大,人也更加稳重些,就说这通江城里的事情,她也更熟悉些……      “玉儿?”落儿在她肩头拍了拍,打断了玉儿的愣神,“赵妈妈说,让你过去一趟呢。”      玉儿疑道,“赵妈妈?”      落儿点点头,“就问两句话,刚才问完我呢,没什么的 。”      “我晓得了,”玉儿扯了扯裙子,脸上摆出正经的神色,转身走出院子去。      赵妈妈上月末搬到了主院旁的玉竹院里,却只住在下人房里,后面又安排了许多新进府里的丫头陆续的住了进去,她白天便在里头教养着那几个挑出来的新来的丫头。赵妈妈表面上的吃穿用度身份都不高,可是光从这府里管事的态度以及玉儿自己窥得安锦绣的态度,这赵妈妈都不是一个可以简单看待的人物。      玉儿心里不算轻松的走进玉竹院,院子当中便站了几个衣着朴素的小丫头。这还都是训着的,并没有去哪个院子里服侍过。可是那端然的态度与举止,便已经同刚进府时有了明显的仪态差别。      几个丫头见是主院来的人,连忙福了福身子,端端正正的行了礼,仪态妥帖周到,却莫名的看的玉儿出了一身冷汗。 第五十二章:仪礼 她想起自己平日里的仪态举止,警觉的自己有些不如这几个刚进府没经过事儿得丫头来的漂亮。      不过,自己到底是主院的人,和这几个丫头没什么可比的。玉儿想到这个,又挺了挺胸脯,在门外通报了一声,推门进去了。      “赵妈妈,”      屋里的小榻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头发样式挽的滴水不漏的工整,正拿着花架子绣东西。      玉儿低下头,等赵妈妈主动开口说话。      “今天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其他的事情,”赵妈妈慢慢放下手里的花架子,指尖点在桌面上,目光落在玉儿的头顶,“你也知道,府里新招了一批丫头,礼仪规矩都是新教好的,我想着你们虽然跟着夫人的时间早,这终究少些仪礼,这点在侯府里是很要不得的。”      赵妈妈的语素缓缓,声调平稳,玉儿却凭空多了些惶恐,指尖慢慢的攥紧了,力气大的泛出白色。      “我的意思也简单,从前进门的那一批丫头,你跟着那几个丫头一起训一训,不费多少时间和心力,”      “这事情……夫人那儿……”玉儿的拳头藏在衣袖下面,捏紧了又松开,忍了忍,却终究没将这话咽回肚子里,而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了。      赵妈妈的神色霎时便凌厉起来,她蹙起眉头看向玉儿,“怎么?我不过这么两句话,你便搬出夫人来?你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了?不过在凤凰身边呆了两天,便觉得自己也成了仙了?”      玉儿被赵妈妈的神色吓了一跳,慌张的摆手想要否认,可是既定的话已经出口,这也就难改了,她呐呐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顿时惨白下来。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先下去吧,后面的事情,我自然会让人知会你。”      赵妈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发了玉儿走了。      玉儿失魂落魄似的从玉竹院出来,回主院的一路都是没魂似的。直到吃过晚饭,整个人也是怏怏的。      服侍安锦绣和景阳的活,便大部分由落儿和盘儿打头了。      等吃完晚饭,赵妈妈果然就到了主院里,不过在房里站了一会儿,便又走了。      玉儿躲在房里紧紧的扒着门框,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却是落儿来喊她,说是夫人传唤了。      玉儿心里扑通扑通的走到主卧里,安锦绣除了眉宇间还有些疲倦的神色,人却是比白天精神了学多了。 第五十二章:仪礼 她想起自己平日里的仪态举止,警觉的自己有些不如这几个刚进府没经过事儿得丫头来的漂亮。      不过,自己到底是主院的人,和这几个丫头没什么可比的。玉儿想到这个,又挺了挺胸脯,在门外通报了一声,推门进去了。      “赵妈妈,”      屋里的小榻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头发样式挽的滴水不漏的工整,正拿着花架子绣东西。      玉儿低下头,等赵妈妈主动开口说话。      “今天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其他的事情,”赵妈妈慢慢放下手里的花架子,指尖点在桌面上,目光落在玉儿的头顶,“你也知道,府里新招了一批丫头,礼仪规矩都是新教好的,我想着你们虽然跟着夫人的时间早,这终究少些仪礼,这点在侯府里是很要不得的。”      赵妈妈的语素缓缓,声调平稳,玉儿却凭空多了些惶恐,指尖慢慢的攥紧了,力气大的泛出白色。      “我的意思也简单,从前进门的那一批丫头,你跟着那几个丫头一起训一训,不费多少时间和心力,”      “这事情……夫人那儿……”玉儿的拳头藏在衣袖下面,捏紧了又松开,忍了忍,却终究没将这话咽回肚子里,而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了。      赵妈妈的神色霎时便凌厉起来,她蹙起眉头看向玉儿,“怎么?我不过这么两句话,你便搬出夫人来?你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了?不过在凤凰身边呆了两天,便觉得自己也成了仙了?”      玉儿被赵妈妈的神色吓了一跳,慌张的摆手想要否认,可是既定的话已经出口,这也就难改了,她呐呐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顿时惨白下来。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先下去吧,后面的事情,我自然会让人知会你。”      赵妈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发了玉儿走了。      玉儿失魂落魄似的从玉竹院出来,回主院的一路都是没魂似的。直到吃过晚饭,整个人也是怏怏的。      服侍安锦绣和景阳的活,便大部分由落儿和盘儿打头了。      等吃完晚饭,赵妈妈果然就到了主院里,不过在房里站了一会儿,便又走了。      玉儿躲在房里紧紧的扒着门框,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却是落儿来喊她,说是夫人传唤了。      玉儿心里扑通扑通的走到主卧里,安锦绣除了眉宇间还有些疲倦的神色,人却是比白天精神了学多了。      撒疯:啊啊啊啊,二更迟了……三更马上码出来……拜年太赶啦 第五十三章:无理 玉儿心里扑通扑通的走到主卧里,安锦绣除了眉宇间还有些疲倦的神色,人却是比白天精神了学多了。      “赵妈妈刚才同我说的事情,白天和你们也都说过了吧?”      几个丫头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纷纷点头,“回夫人,说过了的。”      “那便好,”安锦绣手捧着温热的茶盏,“这事情我看来也是好的,便看赵妈妈的吩咐吧,”      玉儿心里咯噔一下,她左右看看其他几个丫头,她们却是神色如常。这个样子,不免让玉儿怀疑起,难不成赵妈妈对自己说的话,和对她们的不一样?还是自己下午那应声终究是太过莽撞了?      她心里忐忑,却再也不敢开口说什么了。      “让人把喜丫头叫回来,”安锦绣又忽然想起来这事情,她好像记得下午的时候隐约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却一把被景阳带着歪进了被窝里。      几个丫头自是全都应下来,低着头退了出去。      喜丫头果然很快来了,她神色比起下午来已经舒缓了许多,慢慢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为难事说了一遍。      成衣店收的全都是定制,图样款式都是做前便画好给客人看过的,就这样才能收了定金开始动工。可就是这样,后面还能生出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城东有一户姓章的富户,定了衣服前都是满意的,可偏偏没交齐全全额的钱款,只交了一半的定金,拿了衣服后,却是怎么都不肯多交钱了。如此的派人催促了几次,那章太太竟一口咬定说,那到手的衣服是件残次品,有破洞没修补好的。      这衣服都是当面验过货交过去的,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可能存在,这显然就是为了赖账的说辞,可是嘴长在无理取闹的人身上,成衣店这边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计可施了。      原定两百二十两的衣服,只付了一半的款项,算起制衣的成本,付了绣娘的工钱,竟是没什么赚头了。店里头的事情暂时是林芝管着,这样的事情一出来,她自然是急的嘴上冒燎泡。      “那章夫人,真是个不要脸皮的,”喜丫头咬着牙,愤愤道,“得了便宜还偏来卖乖,成天去说我们店里的衣服价高衣料却差,手上明明有钱却不愿意拿出来,有两单生意因为这个,临时都给取消了。” 第五十四章:共浴 “那章夫人家里,做的是什么生意?”安锦绣在心里慢慢的将这个事情想过去,开口问到。      喜丫头想了想,道,“好像是干货生意,做的不算大,只在通江城里和周边罢了。”      安锦绣心里计较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先将这事情报去官府,后面的事情,等一会儿我再知会你。”      喜丫头应了声就要往外走,安锦绣又叫住她,“你等等,别自己去,找个聪明气的小厮去,将事情里里外外的说清楚了,只别提候府的半点事情。”      “哎,我知道了。”喜丫头这才得了主心骨,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抬脚快步的走了出去。      在山里歇了两天,安锦绣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懒骨头都冒了出来,忽然遇见这样的事情,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她解了自己的头发,除去那些繁复的坠饰,只穿着中衣跑到了净房里头。      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没停,水池里的人却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我和你一起洗。”安锦绣将中衣随手扔到一边,脸蛋被其中的水气蒸的有些粉透透的。      景阳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些,对安锦绣伸出了手。他的目光落在安锦绣身上,并没有半分的顾忌,这才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可她没觉得有半分是自己莽撞闯进去的后果,只觉得是景阳太不害臊。      安锦绣背对着景阳脱下亵衣,半遮半掩的将亵衣扔到景阳的脸上,然后不等他将那满是小女儿馨香的亵衣拨开,她便扑通一声跳进了那浅褐色的药汁里。      “成衣店的事情,交给府里的管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棘手事情,”景阳将那柔软的女体扣在自己怀里,“如何?”      “不要。”安锦绣摇头拒绝,带着笑意指尖从景阳氤氲着水气的面庞上划过,“这事情我自己回管好,才不用一样样都要你弄着。”      她早就想过,以后但凡是要靠着自己的心力做出一番事情来,就不能遇事便想起别人,总要经过些事情才能慢慢的强大起来。      “好。”景阳的气息顿了顿,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她在自己的保护下面能做多少事情,那都不过只要看她的心到底有多大。她想要那一份安稳,他便全都给她。      两人相拥,药气微醺,不是酒气却生出醉人的香溢。      同一个夜里,同一个府院里,有一处地方,却就没有这么甜蜜安稳了。 第五十五章:江天 两人相拥,药气微醺,不是酒气却生出醉人的香溢。 同一个夜里,同一个府院里,有一处地方,却就没有这么甜蜜安稳了。      秦之鱼刚用内力强行冲破了桎梏,下一刻就尖声叫了出来。      “点我的穴,我,安锦绣!”她的双目瞪得通红,一天没有进食的嘴唇有些干裂。浑身萦绕着混乱的气息,是因为怒气而控制不住乱窜游走的内力,使她看上去尤为可怖。      “秦小姐还是先吃些饭吧,”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手拿着托盘,端着几样简单的饭菜,站在门口。      “你滚开,”秦之鱼不去理会他,伸手就想将他推开。      那人不闪不避,竟是没有被她推动半分,秦之鱼的动作只一瞬的停顿,立刻用上了内功加倍的推回去。这下,她非但没有将那侍卫推开,反而被他的内力弹开退了两步。而那侍卫,就连手上的托盘都纹丝未动。      “你,你叫什么名字?”秦之鱼收回手,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      她刚才的动作是用了八九成内里,原本想着不管将人打成什么样,她只想出这个门口罢了,可是如今看来这个侍卫倒是不容小觑了。      “在下江天,”江天微微一笑,兀自往房里走去。      秦之鱼看着大开的房门,又看看江天的背影,意外的,竟然没有选择趁着这个时候夺门而逃,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江天身后。      “我没有在九垟山上见过你,”秦之鱼有些疑惑的看着江天的面容,大约三十岁的样子,锋利的眉眼不用多余的神情便能带出凌厉的气势。这样简单却让人忘不掉的面容是和景阳完全相反的对立面,“你的武功是在哪里学的?”      “世上不止九垟山这一处习武之处,况且,九垟山本以医学见长。”江天淡淡道,边说边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秦小姐慢用,”      秦之鱼的脾气,但凡让她从心底里服了气的,她便没有其他的话。安锦绣那里处处针对,除去嫉妒,更多的是觉得安锦绣不如她罢了。      “你就在我门外守着?”      “在下一直会在门外守着。”江天回头,一眼便看穿了秦之鱼心里的想法,笑道,“所以,秦小姐用过晚膳后,洗漱完毕就可以歇下了。”      秦之鱼泄气,别扭的转过身,闷声不说话了。      门便又从外面悄无声息的被关上了。 第五十六章:吃醋 “华年哥?”喜丫头一大早被叫到安锦绣房里,里里外外的嘱咐了一通之后,惊讶之余也算是抓住了重点。      “华年哥现在也在通江城呢,我问过阿朵,现在人也没在忙别的,他在通江城没有旁的熟人,不脸熟,做这个事情最好,至于中间要花去的银钱,你自到账房里去提了便是。”      喜丫头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应下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和华年哥说清楚了,他是个妥当人,做这个事情再合适不过,官府那边,则再拖一拖,等这笔生意成了以后,再到官府那儿再报一次,”      如今的官府做事情拖沓了些,等第二次报官,估摸着才能有点动静。      “我知道了。”喜丫头又点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房里的安锦绣站起来,刚走没两步就被人截住了,一直微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华年哥?”      低沉的男声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调抬高,带着质疑。      “啊,”安锦绣干笑了两声,挪了挪下巴,“就是,阿朵的哥哥呀,”      “哦?”景阳低头用嘴唇蹭过她的脸颊,滑到她的耳边,“从小这么叫?”      安锦绣被他的动作弄的浑身一阵胆颤,虚虚的应了一声,恨不得能立刻从景阳的怀里溜出去。      +++++我是分割线呀~吃醋的戏明天接着写吧====      “怎么,我就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丘氏得意洋洋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鲜艳极了的颜色因为做工实在细致,显得不落俗套。      章发在屋里转了两圈,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他握着手笑道,“这几天倒真是没人找麻烦来,反而来了一单大生意!光是定金便有三百两,成了之后,还有六百两的余款呢!要是成了这比生意,单可以赚上三百两呢。”      “我怎么说的,”丘氏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这么看着,我这衣服就更是好看了,别人都花两百两买,真是蠢笨。”      丘氏阔太太也算当了几十年,却偏偏改不了初时那贪小便宜的毛病,但凡能少付一点,就绝不会多给一分。而章发,他也心里也就偏好着这一口,认为家业是一点点的积攒下来的,自然没觉得半分不妥。原本还担心过这事情背后的主家,可如今看着事情过去这么些天那边也没有一点动静,心里也就慢慢的放了下来。      而今天更是有大买家找上门来,心里最后那一点顾虑和防备也慢慢的消除了。 第五十七章:哥哥 “华年哥?”喜丫头一大早被叫到安锦绣房里,里里外外的嘱咐了一通之后,惊讶之余也算是抓住了重点。      “华年哥现在也在通江城呢,我问过阿朵,现在人也没在忙别的,他在通江城没有旁的熟人,不脸熟,做这个事情最好,至于中间要花去的银钱,你自到账房里去提了便是。”      喜丫头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应下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和华年哥说清楚了,他是个妥当人,做这个事情再合适不过,官府那边,则再拖一拖,等这笔生意成了以后,再到官府那儿再报一次,”      如今的官府做事情拖沓了些,等第二次报官,估摸着才能有点动静。      “我知道了。”喜丫头又点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房里的安锦绣站起来,刚走没两步就被人截住了,一直微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华年哥?”      低沉的男声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调抬高,带着质疑。      “啊,”安锦绣干笑了两声,挪了挪下巴,“就是,阿朵的哥哥呀,”    “哦?”景阳低头用嘴唇蹭过她的脸颊,滑到她的耳边,“从小这么叫?”      安锦绣被他的动作弄的浑身一阵胆颤,虚虚的应了一声,恨不得能立刻从景阳的怀里溜出去。      “小时候啊,”安锦绣躲不过去,干脆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我记不清了,”      “那你怎么叫我?”景阳将人轻巧的抱起来,亲昵的在她的发顶蹭过。      “这个,还要说出来吗?”安锦绣抬起头,有些不解。      说实在的 ,她平日里称呼景阳的次数并不多。除去一开始,生疏的时候叫声爷,亦或是在外人面前对他称呼外,当面算起来,竟是没有叫过他几次的。多数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景阳的目光都是专注的放在她身上的,是以,她根本不用另加称呼引起他的注意。      “要说出来,”景阳难得没在她的目光下软和下态度,坚持的点了点头。      “侯爷?爷?夫君?”安锦绣一边说一边看着景阳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到底哪个才对?”      景阳捏着她的下巴,凑上去细细的亲了一会儿,直到两人喘着气分开,他才注视着她迷蒙的眼睛笑道,“以后叫他安华年,”      安锦绣在他怀里眼睛里还带着水汽朦胧,嘴角却慢慢的勾起来,犹犹豫豫的反而像是引诱,“景阳哥?哥哥,好哥哥,”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便将羞怯全都抛诸脑后,胆子也越发的大起来。      景阳微微眯起眼睛,安锦绣便更加得意起来,抱住他又是一叠声的好哥哥叫出了口。原以为景阳大概会就此作罢,将这名字的称呼抛到脑后。却没想到他细细的想了想,竟然笑着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个称呼不错,以后便这么叫吧。”      安锦绣这下才笑不出来了。      好哥哥,情哥哥,这样暧昧又黏糊的称呼,倘若不是为了逗弄景阳,平日里她怎么喊得出来呢,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便不依了,赖皮似的贴近景阳的怀里,来回的撒娇,“这个不做数的,哪儿有这么叫的呢,爷……你说是不是呀?”      “我看这么叫挺好的,”景阳笑着在她的鼻尖刮了刮,“左右不是在外头,房里就我们两个,不算失礼,只能算作闺房之乐罢了。”      安锦绣皱了皱鼻子,慢慢的嘟起嘴巴,“我不高兴……” 第五十八章:高兴   安锦绣皱了皱鼻子,慢慢的嘟起嘴巴,“我不高兴……”      景阳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慢慢摩挲过去,冰凉的指尖慢慢的泛上暖意,从眼角到眉梢,他的目光柔和的落在她的眼睛里,“我很高兴。”      安锦绣一把抓住他在自己面颊上游走的手指,一边伸手遮住了景阳的眼睛。      那里面光芒太过耀眼,炫目的让人心惊。      她的手腕用了些力道,支起身子从景阳的怀中挣脱开来。转回身三两步的跑到了软榻旁边,坐了上去,然后抬起头看着景阳。      景阳的身形几乎是瞬间闪到了她的面前。      安锦绣不给他做出判断的时间,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的同时翻身将他压在了软榻上,然后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先是轻轻的亲吻,接着便是让景阳心头像是炸开一般的喜悦,      “好哥哥,你高兴么?”      景阳高兴吗?他当然高兴。不过既然安锦绣问了,他便也就认真的给出了答案。      他直接抱起怀里的小夫人,两人一起滚到了床里面,床帐放下看不清楚里面人的动作。可真要说起来也不过四个字而已。      白日宣淫罢了。      ====我是把宣告把昨天分开的内容补全的分割线,谢谢观赏哈哈=====      “怎么,我就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丘氏得意洋洋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鲜艳极了的颜色因为做工实在细致,显得不落俗套。      章发在屋里转了两圈,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他握着手笑道,“这几天倒真是没人找麻烦来,反而来了一单大生意!光是定金便有三百两,成了之后,还有六百两的余款呢!要是成了这比生意,单可以赚上三百两呢。”      “我怎么说的,”丘氏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这么看着,我这衣服就更是好看了,别人都花两百两买,真是蠢笨。”      丘氏阔太太也算当了几十年,却偏偏改不了初时那贪小便宜的毛病,但凡能少付一点,就绝不会多给一分。而章发,他也心里也就偏好着这一口,认为家业是一点点的积攒下来的,自然没觉得半分不妥。原本还担心过这事情背后的主家,可如今看着事情过去这么些天那边也没有一点动静,心里也就慢慢的放了下来。      而今天更是有大买家找上门来,心里最后那一点顾虑和防备也慢慢的消除了。 第五十九章:诱饵  而今天更是有大买家找上门来,心里最后那一点顾虑和防备也慢慢的消除了。      几十年的生意经验,章发的家底也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平时谨小慎微自是不用多说。今日上门了这笔大生意,他亲自接待下来,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      定金付得爽快不说,就单单他们定下的货便像是行家里手挑的。      章发坐在摇椅上,手捧着热茶,回想起今天白天生意上门时候的情形。      干货生意说好做也不好做。这赚的是小处的利润,人脉货源都是长久累积下来的。可还是得时时刻刻防着万一出了差错,说是幸苦钱再妥帖不过。虽说这两年章发慢慢将手上的事情交给了儿子做,可是到底还是不放心的,稍大一些的事情,他还是依旧都自己亲自上手。      他做了这些年,除了家里的大宅院之外,也就在这通江城里占了两处铺子,提起干货算是有些名号罢了。      今天上午早些时候,是他照例去铺子里巡视的时候,正好遇上有人过来采购干货。      那人的面貌年轻了些,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的,举止只比自己的儿子稳重一点。起初,他躲在柜台后头是没讲这人放在心上的。      直到那人掂量着环视了他整个店铺,说出了几味销的很不错的干货,又一开口就要了八百两的货单,他这才脸上带上笑意,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      章发打发下说话没什么条理的活计,自己对安华年作了个揖,同他天花乱坠的讲了一番店里的生意以及货品,安华年俱耐心的听着。      “不瞒老板说,这是家父第一次将这生意交给我手里来做,还请老板多担待些,”安华年回礼,脸上挂着惭愧的笑容,“这些货品我是要贩到北边去的,”      这也未免太过老实了些!将老底交代的这么仔细,难道不怕被宰了?章发在心里暗暗想到,也许这价格还可以再绕绕?还是看看是不是长久生意,倘若是的话,那还得给人往实诚的做。心里这么想,可他面上的神情却是一点都没变,“公子放心,我们老店做的都是回头生意,自然不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这位姓安的商人,听起口音像是这通江城周边的人,章发仔细分辨了,对安华年说的话又多相信了三分。      或者说,这个时候他压根都没觉得这次生意会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第六十章:藏银  或者说,这个时候他压根都没觉得这次生意会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您订的货品多,我们这里一时间还没有这么多的库存,多的是要去县里调过来的,那边刚收了货,新鲜极了。”      章发一边在账本上勾画,一边笑着抬头说话,“款项过大,定金需付一半,四百一十两整。”      安华年点头,利落的从怀里掏出银票,“我这里正好四百五十两,货物送到城东的大仓库,有人守着,报上我的姓名即可。”      “哎,那这就定下了,”章发笑眯眯的接过安华年手上的银票,假装不经意的看过一眼,那上面一水的官府印花让他顿时乐的连眉眼都挤到一块去了,“安公子放心,这东西我们自然一点不少挑最好的给您送过去。”      安华年客套完了,又坐上来时的马车走了。      章发收回思绪,又和丘氏说起话来,“虽说那边没什么动静了,可你好歹也要收敛一些,总不能还去招惹,怎么都是咱们占了便宜……”      丘氏点头,“我晓得的!就是那是忘了,早知道给茂山和你都订一件!那就便宜的更多,”她得意的笑起来,“那些傻子,怎么就看不出一百两他们还多有赚头,偏偏要拿两百两去买,我瞧着不过是充个大头罢了。”      章发本来心情不错,听丘氏提起章茂山,脸色却阴沉下来,“哼,你还提他?在店里学着也好几年了,没一点长进,还要自己老爹一把年纪养着他!”      丘氏见章发脸色不好,连忙说好话劝着他,“茂山年纪还小,多练练就好,前面有你教着他,还会有错么?你且宽宽心吧。”      章发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你让厨房给我热一壶酒,晚上让茂山陪我喝两口,”      “欸,知道了。”      丘氏笑着将章发送出了门。回到屋里,她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嘴角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上扬。她仔细的将衣服脱下叠好放回衣橱里,连一丝褶皱都抚平了。      丘氏想了想,又打发了丫头,将门从里头小心的闩上,然后翻起柜子底下的一块地砖,掏出一只木头箱子。木头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亮闪闪的银子,甚至还有一块金子,看着少说也有三百两。她从衣兜里掏出十两银子,仔细的叠放进去,然后又将木头箱子放回原位。甚至在放回地砖的时候,还仔细的将上面的细尘弄匀了。      做完这些,丘氏才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通透了。 第六十一章:逛逛 饶是秦之鱼任性极了的脾气,这一路上的折腾她也明白过来,她现在的举止并不会让景阳多喜欢她半分,相反的,每次不过多找些罪受罢了。      在侯府住了两天,见到唯一的人也不过就是个江天,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她的脾气更加有些软下来。      “我说,我都在这里几天了,就不能出去一趟啊?”秦之鱼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却是游移的不自信,她并不知道江天这回会不会松口。      江天垂下眼睛看她,似乎是考虑了一下,“主上说,倘若你想要出去,”      听到这里秦之鱼的心里已经凉下去半截,这两天她问过江天的话,但凡是用主上说这三个字开口的,后面跟着的往往就没有好答案。秦之鱼秀气的眉毛高高吊起,正要发作,就听江天又道,“那必须由我陪着,今天我得了空,出去也无妨。”      秦之鱼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么简洁明白的答案,她愣了愣,高兴的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二话不说的跑回房里准备换衣服去了。      虽说她从小就心许了景阳,可是到底还是贪图新鲜的年纪,这三两天没见着,也不怎么想着了。反而对那没见识过的通江城的繁华更加在意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转一转了。      天气渐渐回暖,脱去繁重的棉衣,窈窕的身段便被包裹出来,街上人来人往,大人小孩,好不热闹。      “上一次下山,还是十年前呢,”秦之鱼怀里揣着几两银子,看见什么都想买,心里高兴,嘴上的话也多了起来,“爷爷带我下山,现在可变了许多了,哎,江天你还有银子没?”      她手里抓着一只大白包子,咬了一口差点被里头热烫烫的芯儿给烫着,正呲牙咧嘴呢,江天直愣愣的递过来一块碎金子,秦之鱼嘴里的包子馅差点掉下来。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呀,你看这里哪个人找的开!?”秦之鱼瞪起眼睛。      江天左右看了看,左右的小贩也都在看他们这边,虽没说话招呼,但那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那金块呢。      找不开是真的,可谁不想要啊?      “那你别乱跑,我去去就回。”江天拿起那块银子,几个闪身,从人群里消失了。      秦之鱼撇嘴,在一个馄饨摊前坐下,倒还真没乱跑,点了一碗馄饨乖乖的等着了。      这倒不是她心里想的这么听话,是个人妄图逃跑被抓回来十几趟以后,都能学的乖点。 第六十二章:物价 这倒不是她心里想的这么听话,是个人妄图逃跑被抓回来十几趟以后,都能学的乖点。      “小姑娘要几碗馄饨呀?”馄饨摊上的老妇人笑眼眯眯的问道。      秦之鱼掰着手指头,略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头,“两碗哦,”她又想了想刚才旁边人点馄饨的时候说的话,又加了句,“不放葱花。”      老妇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等两碗馄饨都上了桌,江天也回来了。      他似乎对秦之鱼的老实丝毫都不意外,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莹白翠绿的馄饨。秦之鱼啊呜一口吞下一只馄饨,抬头道,“你不吃的话,给我吃啊。”      江天倒也不推辞,坐下就吃,不过两勺子半碗就下了肚皮。      秦之鱼一边慢吞吞的吃着,一边给自己又要了一碗馄饨,转头才对江天道,“我刚才看见一个铺子,里面的衣服都漂亮好看极了,我要去买两件,”      “成衣铺?”那一碗馄饨跟没吃一样,江天抬手又叫了两碗,这才接着道,“城西的那家成衣铺?”      秦之鱼摇头,“我不知道城东城西,可那店叫成衣铺没错,只是不知道是谁家开的店铺,里面的衣服这么细致,可这铺面的名字去这般不经心。”      “哦,那个店铺啊,”      江天说话慢悠悠,秦之鱼没耐心起来,“那个店铺怎么了,有话快说。”      “那个铺子不能去,”      “为什么?”秦之鱼哗啦的一下站起来,小拳头都捏起来了。      江天的答案给的干脆利落,“太贵,买不起。”      “衣服能贵到哪里去?你别骗我,”秦之鱼解下自己腰带上别着的荷包,从里头翻出三四张银票,“一共三百多两,”      “买一件衣服,一双袜子足够了,”江天掏出十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吃好了,走吧。”      秦之鱼手忙脚乱的将银票塞好,放回荷包里,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      她追上去,“你就唬我没下山么,哪里有这么金贵的衣服?”      “信不信由你,”江天放着个后脑勺给她看,气的秦之鱼跳脚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往一条小弄堂里跑过去。 第六十三章:动静 她左右看了看,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往一条小弄堂里跑过去。      秦之鱼将刚才来时的路记下了,一溜烟的就跑到了成衣店门口去了。江天不知是没有发现她,还是没有追上来。      在九垟山上,对于穿衣讲究的并不精细,衣服的款式自然也就乏善可陈。故而秦之鱼进了店里,看什么都打眼,处处新鲜好玩。      “这衣服真好看……只是看着怎么眼熟成这个样子呢?”她小声嘀咕,面对店里热络的和她说话的小丫头也颇为不自在,再一问价格,瞠目结舌之余转身就要走。      她一转身,就看见江天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怎么,我没骗你吧?”      秦之鱼往外头快快的走了两步,脑子里某一处忽然给连上了,这里面挂着的衣服款式和面料,同安锦绣穿的可不是一样一样的?      想到这个,她才有些恍然,接着哼了一声,没理会江天,又往外出跑了。      江天见她走远了,这才又追了上去。      成衣店里站着的小丫头有些无奈,面上的笑容散去,露出了那底下的愁容。林芝走到柜台后头和另一个少女讲话。      “那笔生意,到如今都不知道有没着落,毕竟是在我手上做成的,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还要夫人解决,实在是……”她咬着嘴唇,想到这事情,眼眶都要红了。      “你别着急,锦,夫人既然命人处理这事情了,自然就是有法子解决了,做生意呢,自然都是这么一点点历练成的,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啊,”应声的少女却是阿朵。      要说阿朵怎么会在成衣店里,这又要从安华年那里说起了。      安华年和她,都是安锦绣从小相熟的,人的脾性本事都有所了解,用起来自然是最顺手不过的。安华年如今为成衣店解决了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让人临时过来,用完就走。阿朵闲不住,安华年暂时挂名在了这成衣店里,她便也和安锦绣打了招呼,白天从家里出来,距离着成衣店也没有几步路程的,还可以打发了白天的无聊时间。      “夫人人好着呢,不会因为这个过分责怪你的,”她拉着林芝的手,安慰道。      林芝抹了抹眼角的水滴,笑道,“嗯,我知道的,如今我只盼着华年哥那边能早点传回消息来,也好让我这心放回原位。”      阿朵自然又是安慰了她一番,看了看门外,心里也开始挂念起安华年那边的动静。 第六十四章:后招 阿朵自然又是安慰了她一番,看了看门外,心里也开始挂念起安华年那边的动静。      昨儿个白天,官府里终于将这事情拎出来审理了。      可奈何丘氏一口咬定是那衣服出了差错,自己缝补还费了一番力气呢,决计是不肯再补上那一半的银子了。一个妇人家,一时之间不能打不能骂的,官老爷也没了法子,只得暂时退了堂。      而另外一边。      要说在章发铺子里定下的货物,时间过去了三天,都已经陆续从县城运到了城东的大仓库里。这人就在眼前,大仓库也就在通江城,能出什么差错呢?章发却没想到,当自己乐呵呵的伸手问人要余款的时候,能得到那样一个回复。      “实在抱歉,”安华年拱了拱手,“我对货物的研究不精,回去给家父看过以后,说是不值这个价钱,后面的余款便不给了。”      嘿,章发还是第一次见赖账赖的这么直白的,就连他家的娘们好歹都绕了个弯子不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有点反应过来,这笔生意也许从一开始就不简单。      “这怎么成!?”章发拿出订货时候的单据,恼怒起来,“既然如此,我便要把货拉回去!”      “不成,”安华年伸手拦住他,从他身后又登时走出五六个壮汉,虎视眈眈的看着章发,直盯得他心里都没底。      “你们想做什么?这可是在通江城里!出了事情,可不好办!”章发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脚都有些打颤。      “章老板放心,我们都是生意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华年摆手示意那几个壮汉退后,脸上依旧挂着笑意道,“倘若说起来 ,这做生意的法子,我还是从章老板家里学来的,昨天公堂上审的案子,可不就是你们家里的?货不对头,自然就不给钱了,那货也是不必退的。”      安华年这么样的把话给挑明了,章发才如同被哐当的砸了一个响雷在头顶,整个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动弹了。      他是没想到啊,这几天让他欣喜若狂的一笔不菲的生意,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为的就是他家娘们贪下的那些银子。怪不得成衣店那儿被生生昧下这些银子却没什么大的反应,怪不得昨天明明没什么结果,成衣店的人却依旧是淡然的样子,原来人家放着后招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第六十五章:蠢货 “这事情,这……”章发涨红了脸,却无奈于毫无办法,最后只得气哄哄的走了。      而家里的丘氏,还为这昨儿个在公堂上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呢,见章发黑着脸回来,颇为意外。她迎上去正想问出个事情的原委,安慰两句,却没想到章发见她出来,二话不说迎面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偏偏喜欢贪那点钱,现在好了!老子生意上要赔死了 。”      一巴掌打下去,丘氏的半边脸颊都高高肿起来,她捂着脸又惊又惧,含糊不清的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      章发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按耐住那股子火气,和王氏简单的说了今天事情的经过和原委。      “人家哪里是不理会,没办法,人家是留着后手呢!”章发脸色阴沉的坐在正位上,猛地灌了一口的浓茶。      “哎呀呀,这事情,”丘氏也慌张起来,六神无主的瘫坐在凳子上,“那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章发将茶杯扔在桌上,咕嘟嘟的打了个滚,他瞪着眼睛看着丘氏,“明天就拿银子给人店里送过去,分文别少!后面且先看着吧。”      那杯子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到底是没站住,啪嗒的落在地上,掉了个粉碎。      丘氏被吓得抖了一抖,小心的缩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事情,不能走官府?到底是那么多银子呢……”      “蠢货!”章发用力的在桌面上拍下去,“今儿个你才给了县老爷难看,明天就去告别人?为的还是你今天才为自己脱罪的事情!蠢货!”      丘氏被他一叠声的骂的不敢抬头,只呐呐的缩回去,战战兢兢的陪着章发过了一个晚上。      等到了第二天,章发打发了丘氏去成衣店,自己则连忙带着店里的人去了大仓库。      管事的人不在,只留了两个看仓库的中年人。章发伸着脖子仔细的看了看,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好在东西都还在呢,总算还有回环的余地。      章发站在外头等了两刻钟的功夫,等来了缓缓而来的安华年。      “安公子,这事情晚上回去我仔细想过,先前成衣店里的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今儿个一早,我已经让内人去送还银子了,你看,我们这里……”      安华年听到这里倒像是惊讶的样子,“哦?成衣店?是哪一家成衣店?” 第六十六章:把握   安华年听到这里倒像是惊讶的样子,“哦?成衣店?是哪一家成衣店?”      “城西、”章发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安公子,这事情我看得出来和哪儿有关联,如今我那儿都弄好了,你这里可不能再变卦不是?”      倘若那钱白还了,这边还要赔出去一些,那真是亏大发了!      章发紧张的手心冒汗,脸色都发白起来。      安华年笑而不语,兀自的走进仓库道,“章掌柜,我可不记得昨天有和你达成任何协议,况且,咱们两个的生意,怎么牵扯的到别人家里去呢?”      章发这才真正的惊慌起来,继而又恼怒起来,“安公子,做事情可没有这样的,这是讲王法的地方,通江城里还住着景阳候呢,官府里不管这事情,咱们去哪儿问问法也无妨!”      “就算是讲法的地方,到底还是会有几个无礼的小人搅混水,”安华年收起脸上的笑容,“这事情章掌柜和我说也无法,到底是家父的意思,这事情就算判上公堂,左右官老爷也管不成这事情不是?”      这件事情倘若判到公堂上,结果会是如何章发心里很清楚。他家的娘们才为这事情找了让官老爷哑口无言的托词呢,这不正是给安华年找了理由和借口?      章发正急的哑口无言的时候,安华年又开口了。      “事情有始有终,章掌柜不如先去官府再看看,去哪儿说清楚了,总比和我多费口舌来得好。”      这句话算是指示,章发在仓库里脸色苍白的站了一会儿,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成衣店里,丘氏一早送换了银子,还说了好一通好话,林芝不咸不淡的一一受了,末了送了客也没什么表示。      丘氏心里揪成一团的回到家里等着,等到天擦黑,才见章发回来,整个人和丢了魂似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今天的事情并不顺利,于是和章发说话的时候也就更加小心翼翼。      “当家的……”      “别说了,事情如何,还是再看明天吧,”章发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心里想的都是这钱款再也拿不回来了。      今天他去了衙门,等了半晌厚着脸皮同官老爷说清楚了事情的来回,却被冷嘲热讽了一番赶了出来。官府是说明白不管他的事情了,后面的事情到底如何,他也没有了一点把握。      与章家不同,景阳侯府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第六十七章:送衣 安锦绣合着外衣在院子里头转了两圈,等晚膳消下去一半,她才想起来府里现在住着的另一个人。      她让人为她整理好外衣,又对另外两个丫头吩咐道,“欢儿,乐儿,陪我去玉竹院看看,”      院子里原来的四个丫头被放去了赵妈妈的院子里,便又另外新派了三个丫头过来。加上喜丫头,正好取了欢喜安乐四个字的寓意。另外又将这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丫头婆子仔细的分成了三六九等,一样样的仔细安排起来。      这些事情安锦绣不去管,不是因为不在意,却是因为玉儿她们都是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不说各个都是心腹,却也要保证不能是外人的眼线。如今赵妈妈的心思如何,安锦绣还不得而知,她便不得不防备着,可用得上手的只有喜丫头一个,她又常常感觉有些疲累了。      玉儿是个傻的,珠儿和落儿又太过老实了些,只有一个盘儿还算让安锦绣中意,她私下里提点过盘儿两句,个中意思能不能被体会出来,她就不能够确定了。      而秦之鱼这边,无论她如何嚣张跋扈,自己这边应该恪守的礼节却一样不能少。即将进入五月,南方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单穿着两件并不觉得凉。前面有丫头们提着灯笼,后面也有人站着,安锦绣被一路簇拥着走到了玉竹院的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的拳脚功夫,多练十年,不,十五年,说不定也能超过你呢,”秦之鱼说话的声音有些不服气,正想再说话,却似乎被人马上制止了。      安锦绣抬起半合着的眼帘,示意乐儿去敲门。      门是被一个男子从里头打开的,看见安锦绣,他也并无其他表示,只淡淡道,“夫人,”      安锦绣不知他的身份,却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景阳和九垟山那边的事情太多,其中的人物关系不是一句两句能够简单说的清楚的,身份不明白的人,安锦绣宁愿不去搅这趟浑水。      秦之鱼对她的到来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反应,嘴上不说话,眼睛却是瞪得厉害。      安锦绣也不去管她的神情如何,只转身让丫头将准备好的物件一样样呈上来。      “让府里的绣娘按照你的尺寸新赶制的衣服鞋袜,你试试合身不合身,不合适的,我再让人去改过,”      秦之鱼看着那素净的衣服,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的眼熟。 第六十八章:比较 秦之鱼看着那素净的衣服,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的眼熟。她伸手摸了摸那衣服的布料,恍然想起来,今天在那成衣店里看见的衣服可不就是这样的款式。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接上了。      原来这黑心的生意人就是她!怪不得!      秦之鱼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生气,只觉得有种抓住了人把柄的快感,正想说话,却看见安锦绣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用过晚膳了?”腰上忽然环上的手和耳边的熟悉气息,安锦绣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刻,然后干脆的将景阳的手拨下来,回首笑道,“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      景阳知道她闹着别扭,也不回她的生气话,他看了一眼江天,对他微微的点了头,便没有再管这院子里的事情,只管揽着安锦绣回主院了。      秦之鱼拎着那两套衣服,嘴巴撅的老高,“她的心肝都是黑的!这样的衣服,怎么能卖那个价钱?除了这布料,这绣花,这做工,哪里,哪里,”还挑的出什么呢。秦之鱼嘴里的话没有说完,便觉得说下去是不对的。她对自己气恼起来,却又舍不得将这些漂亮好看的衣服扔到一边。      江天双手环胸靠门站着,脸上的笑意不减。      秦之鱼脸上的气恼更甚,指着江天跳脚,“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也站在她那边是不是?”      “别的不说,单从说话举止,夫人的确比你知礼懂事许多,”江天淡声道,见秦之鱼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也不吝于再说两句继续加一把火,“说起来,你还比夫人年长一岁不是?”      秦之鱼脸上涨得通红,她猛地将手上的鞋袜统统扔过去,“你闭嘴!我不喜欢听这个!你们都觉得她好,那你别在我眼前碍眼。”      江天一件件的将她扔过来的东西接住,甚至原本被裹在衣服里头的两件肚兜都被抖落出来,他也照样面不改色的接在手里。      “我只说她懂事知礼,谁说过她好过你了?”江天拿着衣物走到她面前,脸上依旧是好笑的神色,此刻却多了无奈和柔和。      秦之鱼眼眶都红了,通身都是防备,“你说的,你刚才说的,我知道,你们都这么想呢。”      江天摇摇头,笑道,“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你又何必时时刻刻和她去比较呢?你不像她,自然比不过她,她不像你,自然也有比不上你的地方。” 第六十九章:孩子 秦之鱼慢慢的转头哼了一声,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异样。可看着江天说话时认真的神色,心里某一处却不受控制的慢慢鼓噪起来。      “哄人开心的,谁不会呢。”她跑过去一把抢回江天手上的衣物,然后躲进房里关上房门再也不出来了。      江天站在门廊下,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慢慢的绽放出了笑意。      而另一边,安锦绣对景阳则没这么轻松放过了。      斥退了丫头和,房内便是低压状态。      “那,拿去,”安锦绣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景阳平日里用的玉枕给抱起来,塞进景阳的手里,“书房我已经让人给收拾好了,你过去住吧,”      景阳伸手将那玉枕接过来,脚下却是不动。      安锦绣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脱了鞋袜和外衣,拉上床帐,睡下了。      这别扭呢,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安锦绣难得好兴致,主动缠了景阳一会,可这兴致也不是凭空来的。      两人身上都有汗水,抱在一起难免粘腻,这晚上她也不嫌弃了,甚至在景阳偏头亲吻她时,连躲都不躲。      没有一样是不反常的,景阳留了心眼,干脆主动问起,“怎么了。”      安锦绣眼睛亮晶晶的,看的出来是高兴的样子,“你说,咱们要个孩子怎么样?”      她想不出任何否定的结果,可这晚上她却偏偏得到了一个。      “如今不是时候。”景阳安慰似的摸摸她的脸蛋,却被她伸手拨开,圆圆的眼睛立刻瞪起来,“什么不是时候?!”      她可想不出一点不合适的理由!      现在战乱已定,万事都有一个新的开始,哪里不合适了。      “你年纪还小,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景阳在她的发顶亲了亲,却被她不耐烦的躲开。      “谁说的!我这个年纪做母亲的,多了去了!”      景阳没说话,可那眼睛里传递的意思却清晰无比。倘若景阳开口解释,那么便表明这事情在他那里还有回环的余地。可他一句话都不说,那么只表示他已经在这事情上下定了决心。      安锦绣便真的有些生气起来,她挣脱开他的怀抱。自己翻进床铺里头,卷起被褥,闷声道,“那好吧,以后这事情为了保险,你也不用做了。”      这事情倘若放在床上,指的是什么便再清楚不过了。      当下,景阳的脸色也登时微妙了起来。 第七十章:别扭   这事情倘若放在床上,指的是什么便再清楚不过了。      当下,景阳的脸色也登时微妙了起来。      可就不说,话已经说出口不能改了,就算能改景阳心里也不会改变这个意思。倘若是假的,他便不会说出来哄人。      是以,这别扭就到了今天。      安锦绣拿着后脑勺对着景阳,闭着眼睛睫毛却不住地颤动,显然是没有睡着的。      景阳拨开床帐,慢慢的躺到了她的身旁,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他将手放在安锦绣的小腹上,轻柔的摩挲,“这事情总归没有到了该着急的地步。”      安锦绣也不管他说什么,只闭着眼睛装睡,慢慢的也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侧的空位已经空空荡荡。只是昨天晚上被她费了老大力气移开的玉枕又放回了原位。      她有些泄气的将那玉枕又推到一边,呆呆地盯了半晌,气哄哄的命人进来伺候梳洗了。      景阳出门,大都是会留下口信的,倘若没有,那必定是前一晚上已经同安锦绣说过了的。      喜丫头一早就准备着安锦绣问起景阳的去向呢,默默的记了好几遍,生怕有说错的地方,可今儿个早上却奇了怪了,安锦绣不仅没有问起,就连喜丫头准备主动提及,她都是摆手不想听的神情。      想必又闹别扭了,喜丫头便对这事情多留了一个心眼。      铺子里头的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这几天也稍稍的了空。喜丫头便想着去福运楼看看林荷花,顺带着给捎点东西过去。      她向安锦绣说明了自己的意愿,果然得到了准许的答案。      “是有些日子没有去了吧?”安锦绣默默的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笑道,“这些日子你是受累了,这两天歇着也无妨,行程自己安排便是,府里的马车空的很,”      喜丫头笑眯了眼睛,不住的点头,“福生得了半个月的假期,青山哥已经捎了他回来了,长久不见,姐姐定是想极了他的,我也想着好久不见,过去吃个团圆饭。”      安锦绣点头,“你自己安排吧。”      喜丫头看了她的神色,顿了顿,又小心道,“夫人,侯爷那里,别扭总归是少一些才好的。”      安锦绣微微皱起眉头,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娘亲和嫂子还不够?如今你也来说我了。”      喜丫头吐吐舌头,转身告退了。 第七十一章:梁秋 喜丫头一路出了垂花门,脸上的笑意依旧掩饰不去。除了去福运楼,她还要往安谨言的府上送些东西,今天下午恐怕是不得空了。      可是这样的忙碌却并不让人觉得疲惫。      因为时间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福运楼的客人并不多。      喜丫头在大堂里看了一遍,没找到林荷花,便径直的往后厨走。她是常来这里的,故而也没有人阻拦她。      林荷花果然在后面,福生正像是一条小尾巴似的粘着她。      林荷花见喜丫头过来,也是惊喜,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荷花先是谨慎的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了之后,这才和喜丫头咬起了耳朵,说了一件她亲眼见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最喜欢的闲事儿。      “那天啊我就在大堂里呆着呢,一抬眼就看见人进来了,那小姑娘约莫比你大几岁的样子,眼巴巴的跟在二爷后头呢,也是,二爷这个年纪了,是该紧着找找了……”      喜丫头轻轻捶了林荷花一把,小声的告诫她,“这事情你可不能跟旁人提起,事儿还不清楚呢,万一不是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我这不是也就跟你说了么,”林荷花嘟囔道,“我自己心里有数呢。”      光是在林荷花这里听了这消息,喜丫头还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毕竟林荷花并不多靠谱。可是等到了安府,她还真见着了安谨行和一个姑娘家!长这么大,这可是头一回。      她规规矩矩的先行了礼,目光却是忍不住不往那姑娘身上看去。      安谨行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喜丫头,道,“你家夫人那里,近来可好?”      喜丫头自然是点头,“回二爷,都是好的,这趟过来也是夫人让我送点东西过来,”她顿了顿,又想起安锦绣先前的另一个嘱咐,“夫人还说,不知上次送来的衣物二爷穿着合适不合适,倘若不合适,下次再改过。”      安谨行听见这话,嘴角明显有笑意,嘴上却道,“和她说了,她早嫁了人,这事情不用她操心,”      哪有人嫁了人,一心往娘家送东西,就算是这么个心思,也是万万要不得的,次数多了,就算侯爷不在乎,可也怕受他人诟病。      他正要再往下说,一个女声就脆生生的打断了他。      梁秋笑眯眯的插话道,“没关系,不合身的衣服,我帮他改就行了。”      喜丫头被这话吓了一跳,抬头有些愕然的看着她。 第七十二章:怀柔 喜丫头被这话吓了一跳,抬头有些愕然的看着她。      梁秋不以为然,转而就把目光落到安谨行的身上,其中的喜爱和倾慕之情不予言表。      安谨行也显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身子,躲过她的目光,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喜丫头的心里就更觉得怪异了。      等从安府回到景阳候府,天色还早,她先问了乐儿院子里的事情,等确定景阳还没回来,这才走上前去敲开了房门。      安锦绣正拿着一块小布料闲暇的比划,见她来了,立刻将她拉过来问怎么绣好看。      喜丫头为她找了一会儿花样子,便说起在安府的见闻。      安锦绣对于梁秋似乎并不意外。      “梁秋,哥哥在信你同我提过的,是先前下乡的时候遇见的一个姑娘,这回也跟着?”她问喜丫头。      “恩,跟着的,”喜丫头点头,又将自己的见闻与梁秋的神态语气通通学了一遍,虽不说是绘声绘色,也有七八分相似。      安锦绣这才有些惊奇起来,“是这个样的啊……”      早先对于梁秋,安谨行在信件里头不过是一笔带过,安锦绣除了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便再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事情到底没有她预计的那么简单了。起码,安锦绣嘴角上扬勾出浅浅的笑意,起码二哥和梁秋之间,定然不是简单的关系。      景阳从外头推门进来,正好瞧见她梨涡浅笑的样子,坐在橘黄澄亮的灯光下,勾勒出暖意融融的身影。      他对喜丫头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      喜丫头行礼告退,走前又把门给带上了,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锦绣见景阳进来,站了起来,亲自为他整理脱下了外衣,语调竟也是轻柔极了的,“爷今儿个回来的早,正好今天喜丫头去了福运楼,带回来好些新鲜又新奇的食材,晚上让厨子趁着新鲜做了吃?”      “好,”景阳握住她的手,笑着将她带到榻边坐下说话,连同中午吃的什么,都细细的问过去。      安锦绣俱仔细回答了,又一样样的回问他。      屋子里一扫这两天沉闷的气氛,一时间欢声笑语起来。      景阳虽然不明白安锦绣态度骤然变化的原因,对此却也是受用非常。      而至于安锦绣,假如要说,她可清楚景阳吃软不吃硬,如今正用怀柔来试探他呢。 第七十三章:府邸 “二哥那里啊,我是没想到的,”安锦绣捡起放在小几上的碎布料放进针线盒里,和景阳说起喜丫头刚和她说过的话,“只是这梁秋姑娘,倒是很有几分莽撞的可爱。”      景阳半合着眼睛听她絮絮的说话,见她的身影从屋子的一侧移到另一侧,又走回他的身边坐下。      “这个月底,要启程去西平城,”他的指尖慢慢的从安锦绣的手背划过,然后双手交错在一起相握着,“简之以后就留在通江城里。”      “嗯,”安锦绣点头,“今儿个下午,我和赵妈妈说过话,赵妈妈的意思是,她就留在这处府邸,照料着这边的事务,我觉得这样很好,不过……还是先和你说一说。”      她端起桌上还留着热烫温度的茶水,送到景阳的嘴边,只让他碰了碰,便撤回来贴到自己的嘴边。      “这样的事情到底不是大事,以后那我就不一件件都和你说过去了,”安锦绣的唇边因为茶水的湿润而显得有些晶莹,更因为那一抹笑意的狡黠带起一些得意的神色,“家里的事情,一样一样,总会做得好的。”      这样偌大的府邸,只有两个人未免显得过于空荡了些,倘若什么时候能有个小娃娃,这样再好不过。景阳说现在不要孩子,可是这样的事情哪里是他能够说了就准的呢?安锦绣想,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她还能吓景阳一跳呢。      安锦绣扑进景阳敞开的怀抱里,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嘴上却是决计什么都不说了。      通江城的日子跑的飞快,西平城的也不例外。      登基大典准备在即,各处的更加防备和紧张起来。登基大典假若出了错,那可不是一件可以随口带过的事情。      贤王府,书房。      “北边自然想做出点动作的,那头可一直没承认过南朝呢,咱们这块在他们看来是未收复的失地,迟早有一天要夺回来的,原先那一帮老臣,迂腐了些,可心却都是向着梁朝的,不然我这边大换血也该省力许多了。”      贤王将桌上的一堆奏章扔给景灏,“拿回去,明天晚上让人送回来。”      景灏老老实实的接住,心里叫苦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问道,“父亲……景阳什么时候过来?他的府邸,我可早早的让人赶工好了,如今什么都是新的,可敞亮,只等着主人住进去呢。” 第七十四章:夫人 “那是你兄长,直呼名讳算什么样子?”贤王一瞪眼,景灏就觉得前些天后背被踹的那一脚又疼起来,连忙摆手道,“堂兄,对,叫堂兄。”      贤王双手背在身后站起来,瞪着眼睛骂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清楚,就先跟你说了,就算是景阳来了,这里的事情也合该你管着,没那个你只管享福不问政事的道理。”      “哎哎,我知道,”景灏低着连声的答应道,“父亲,”他抬了抬手上的东西,“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贤王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道,“我知道你的性子,等景阳过来了,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多交给他,他的性子比你稳重,处事也比你有经验,你若是更挂心军务上的事,你自去便是了。”      景灏眼中闪过喜色,连声应着退出去了。      北边的局势依旧不稳定,贤王知道,但凡景程能缓过来,将北边整顿收拾在一起,他的目光就不会离开南边这块肥沃的土地。自从封王到了南边,他就少有回到北方的时候,对于景程,他听闻的并不多。景程从来都不是最显眼的孩子,或者说,他并不是个喜好居功自大的人,这与他的诸多兄长不同。      也许,这就是他为何站到了今天的原因。      北边,自从自己使了计谋硬生生的从梁朝原先的帝王那里扯下一半的血肉分到南方的地界以后,贤王就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再回去,事实上,他尽可能的减少与那边的牵扯。      原先坐在皇位上的,自己的兄长,从来都不是个聪明人。这从他着急的篡改了先帝的遗诏就能看出来,懦弱胆小,却有着不合实际的野心,这不是好事。      贤王信步走出书房,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景色,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雨,难得的有了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几多浅淡的浮云。他慢慢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舒缓下来。      自己到底是老了,后辈们正展现出活力与能力,也许是时候将这些事情全都交托了。      “王爷,夫人醒了,正在找你呢。”有小丫头急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见到贤王在,很是舒了一口气。      “知道了,”贤王松开别在背后的手,整了整衣摆,加快脚步和小跑着的丫头走了出去。 第七十五章:爱俏 贤王府上如今的王妃并不是贤王三子之中任何一人的生母,足足比贤王小二十岁,算起来也只比景灏大一岁。千娇万宠的,却传闻是个病弱身子,常年不出门见人的。      贤王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正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阿绪呢……”说话时候尾音拖坠的老长,懒散着透出一股不耐烦。      他加快脚步推门进去,丫头们正侍立在床边,小声哄着床上的人。半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脸上带着朦朦胧胧的睡意,一见贤王,她立刻睁大了眼睛,冲他伸出双手,“阿绪,要抱。”      屋里的丫头一见贤王走进来,纷纷都低着头行礼然后退到了外间。      “如卿,睡得如何?”贤王笑着过去将人半搂进怀里。      禾如卿反手抱住贤王的腰,脸上带起淡淡的笑意,“睡得很好,只是一起来没见到你,不高兴……”      她的目光清澈又偏偏带着一股子狡黠的意味,贤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果然,下一刻,禾如卿便支起了身子,凑过去在贤王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阿绪你真好!”      真是个娇宝贝,贤王紧紧地抱住了,被她一哄,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不去。      “等到这个月底,景阳便要搬到西平城来,你一直吵着说这里没人陪,没意思,他娶的那个媳妇儿,年纪不大,却是有几分意思的,到时候要是处的来,便让她多陪陪你?”      禾如卿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眼睛珠子转了一圈道,“人家小姑娘还是十几岁青葱水嫩的年纪,我和她在一块,多显老呀,”      贤王看她一眼,“那我和你在一块,可、”      禾如卿打断贤王的话,“这个不一样,”她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笑道,“你就是要老一点才好,这样称的我年轻呀,也省的那些爱俏的小姑娘再看上你,最好只有我一个人看得上你才好呢。”      贤王失笑,“你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个样子啊,长得,长得,”禾如卿皱着眉头想了想,没能相出一个恰当的比喻,只能道,“就同现在的景阳一样,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呢,我才不要大家都把眼睛放在你身上。”      “哦?”贤王单手托起她的下巴,“第一次见我你才几岁,我记得,大约三岁吧?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第七十六章:继室 “哦?”贤王单手托起她的下巴,“第一次见我你才几岁,我记得,大约三岁吧?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从小便聪明伶俐罢了,”禾如卿梗起脖子,心想,纵然我能说出实情,那也得你相信才行不是。跨越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倘若不是真正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禾如卿都不能保证自己能相信,更何况信奉鬼神之说的如今呢,“怎么,你不信吗?”      贤王爽朗的笑起来,伸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声调温柔极了,“如卿从小聪明伶俐,这是自然的,怎么样,今天可有兴致和我一起出去?”      “啊,”禾如卿默默的在心里算了算,眼睛亮起来,“今天是去试衣服的日子吗?”      她口中的衣服,便是两人日后最正经严肃的着装,龙袍和凤袍了。      “嗯,”贤王站起来,单手托着她的后腰,“我让她们进来为你梳妆,我在外头等你。”      他的目光柔和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其中不乏热切和柔情,纵使这十数年过去,他对她的热气丝毫未曾退却。而禾如卿,似乎也依旧是他初见时候的模样,一样的娇憨可爱,让自己体会到年轻的鲜活和动力。      “要陪我用早膳啊,”身后传来禾如卿懒洋洋的声音。      倘若要仔细的将他们两人的故事拿出来说,那恐怕又是另一个能拖坠的老长的奇闻了。禾如卿脸上带着浅笑,心里是有一丝窃喜的。      除了从异世而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那原先比小婴儿多出的二十多年生活经验也不过让她从家宅斗争中安然存活下来。相较而言,她反而觉得,那个比她还大两岁的侄子新娶的媳妇儿让人好奇的多了呢。      南方这边同原先的北方相比,少了学多家宅间,门第间的烦事俗事,却也自然的无趣了许多。禾如卿自觉并不是喜好热闹的人,有时候却也不由得觉出点无聊孤寂来。于是这个时候,贤王提过景阳他们马上南迁的事情后,她倒是难得的真的上了心,偶尔还让人往已经建好的府上送些东西。      时日慢慢的过去,西平城的来往因为登基大典的即将到来而变得戒严,最后一批从通江城驶入的马车终于也在典礼的前两天缓缓而来。 第七十七章:侄媳 时日慢慢的过去,西平城的来往因为登基大典的即将到来而变得戒严,最后一批从通江城驶入的马车终于也在典礼的前两天缓缓而来。      因为路途稍远,安锦绣又是个不喜好赶路的,景阳便尽量拖长了在路上的时间,马车行的几乎觉不出颠簸来,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到了西平城,好歹是没来迟的。      马车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进城,却没有任何名讳的标志称呼,惹得不少百姓窃窃私语,好奇极了。      关于名讳称呼这事,因登基大典之后便不再用景阳候这个称呼,故而此刻便没有刻意标注出来,左右登基大典便不过两天的功夫罢了。      新建的府邸早已经收拾规整,妥妥帖帖的准备好了。安锦绣和景阳抵达的时候正好是午时将过一些,在府里歇过一阵后便要去贤王府上参加家宴。      对于禾如卿,安锦绣从景阳那里听说的也并不多,只知道她年岁不大,并不是非常古板的长辈罢了。      可是就算心里有了完全的预期和准备,初见禾如卿的时候,安锦绣还是惊讶极了。先不说面相便是个极为嫩相的,便说她的言行举止也并没有特别的威严,反而让人觉出一股自在的亲近来。      “都怪阿绪呢,”禾如卿拉着安锦绣的手,语气有些埋怨,“竟没说侄媳妇是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如今看来,我原先准备的那些东西都太落俗了些,衬不上你的,”      她说着又转头去看景阳,然后很满意似的笑道,“和小阳真真是极为妥帖的一对,”      王妃的年纪看着太小了!满打满算也不过双十左右,保养得宜,连一丝细纹都看不出来,只怕是个从头发丝都精细的人物。虽说面容算不上倾城姿色,通身的气质却不得不让人侧目。明明是一样的抬手偏头,说话举止,到了她那里,懒懒的却偏更多几分气韵。      安锦绣脸上带出羞涩的笑意,微微的地下头去。      不过几天,眼前的人便是南朝母仪天下的皇后,无论现下如何,她还是须一处不错的仔细对待着。      “我准备的那些东西啊,还是先让人拿回府上去,等明天我再让人送过,啊?”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禾如卿却对安锦绣的确很有几分喜欢,小姑娘模样的低着头,一颦一笑都像是画中人,便是身为女子也不得不侧目多看的。 第七十八章:世家 颜色鲜亮的事物谁都喜欢,人也不例外。      禾如卿拉着安锦绣的手,就想起了早前还在北方的时候。她见过的美人不少,可地域不同到底是有差别的。这个时候也不像是后来南来北往的交流频繁,粗犷和内秀,两者相安无事的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      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听见外头又有人进门,安锦绣抬头看去,一位年纪同景灏差不离的男子前后的走进来,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      看孩子的年纪,以及那张和贤王有六分像的脸,不难认出这是贤王膝下的长子,景辉。他手里牵着的孩子,想必就是他的女儿阿茹了。      第一次见面,小姑娘倒是不怎么怕生的,只眨巴眨巴眼睛,就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婶娘,万福金安。”      安锦绣一向稀罕孩子,听见小姑娘甜蜜蜜的声音,立刻笑起来,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到阿茹的手里,“阿茹乖。”      先不说礼物是什么,就光是那礼物盒子就是做的精巧好看极了的。阿茹果然喜欢,福身谢过之后拿在手里看的眼睛都要发光。      禾如卿对阿茹的母亲苏氏的反应很是平淡,只为安锦绣简单来往介绍了两句,便又显出了懒懒的神态。      还真是个喜怒都放在脸上的人,安锦绣想。她也知道,能做到这般,少不得是个受尽恩宠的女子。      因是家宴,晚膳准备的并未十分隆重,却也贴切的表明出郑重的意味。而因为男宾女宾只这么几个,连分桌而食都没有的。      阿茹小小的年纪却很有规矩的样子,看得出来是被教养的很好的。只是苏氏,安锦绣暗中仔细的观察了她几眼,从言行举止来看,不免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了。就连阿茹,似乎都和这个母亲不够亲近。      她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偶尔和禾如卿说两句话,其他方面并不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      世家大族,再简单的人口其背后藏着的故事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出来的。每一处平静背后,也许都掩藏了太多不能诉说的秘辛。      各色的菜式流水一般的被摆放上桌,又流水一般的被撤下去,如同一道序幕的展开,缓缓的,却带着坚定与不容拒绝。 第七十九章:婶婶 如果说回到重新来过的那个开始,倘若问安锦绣,她是否会预料到有那么一天,她还是会和景阳站在一处,答案是否定的。可纵使是后来,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和景阳比肩站在众人的视线中间。      登基大典之后,梁朝彻底成为南边的前程往事,年号被改为元兴元年,贤王称帝,改封景阳候为晋王,太子未立。      皇宫没有另外再新建,只将原先贤王府的外围拆了些然后扩建了一大圈。      “我说过无聊极了吧?”禾如卿坐在隔着珠帘的内间,葱白的指尖从凉水里拣出剥好的荔枝,嫩白剔透两相呼应,就连吃东西都是一道好看极了的风景,“他们忙着朝政上的事情,成天连个人影都难见到,还得咱们自个儿找乐子。”      她这话是和安锦绣说的,这个时候距离登基大典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各样的事物都开始步入正轨。就连禾如卿这懒骨头,都不得不每天花上几个时辰正经的做出个皇后的样子来。      安锦绣扑哧一声笑出来,抬头往窗外看了看天色,道,“婶婶这么说,可惜天公不作美了。”      从一早上这天被黑沉沉的阴着,墨色浓重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      “这个时候总是有下不完的雨,”禾如卿的眉头微微蹙起,将视线转到安锦绣的身上凝视了一会儿,却又笑出来,她的目光胶着在安锦绣身上的某一处,暧昧极了,“可人儿就是得爷的欢心么。”      安锦绣先是讶异,然后顺着她的目光,追及到自己的耳侧,忽然响起昨夜里,那长久停留在那一处细致柔和的吮吸与舔弄。她的脸蛋霎时涨红,然后又有些微气恼,一是对景阳,一是对禾如卿了。      “婶婶,”她抿抿嘴,“你老是取笑我。”      禾如卿眯起眼睛左右晃了晃脑袋,“你叫我一声婶婶,将我叫的这般老,让我取笑取笑又怎么啦?”      “这是按着辈分来的,”说着,安锦绣的目光也追到禾如卿的身上,总想着也在她身上找出些促狭的证据来。      通过这半个月并不算长久的相处,安锦绣也算是摸清楚了禾如卿的脾性。不知是不是懒得过了头,但凡是合了她心意的,规矩一向并不那么重要。看对了眼睛那便怎么都是喜欢,看不对眼也不吝于给出脸色了。      对于这一点,安锦绣对于自己让禾如卿有几分喜欢很是庆幸了。 第八十章:孙女 “阿茹那孩子,是少有的聪明懂事,要说哪里吃亏些,便是在她母亲身上了。”禾如卿慢慢的捻起手帕,在自己的嘴角轻巧的擦了擦,“到底不是正经教出来的,小家子气,举止也上不了台面。”      听她这么说,安锦绣还有些讶异,毕竟算是直截了当的指摘了出来。      她脸上愕然的神情一分不差的落进禾如卿的眼睛里,她又笑道,“你看我,也就随口说了,这事情呢,总归也不是什么要在自家人面前避讳着的,你是个聪明孩子,”她顿了顿,捧起桌上摆着的那杯茶,细细的唆了一口道,“她不是阿茹的生母,是阿茹母亲生了阿茹两年以后才抬了名分的,先前是跟在阿茹母亲身边侍候的,后来呢,小辉就没了再娶的意思,可府里的事情没个正经人管着也不行,这才将她给了个庄重的名分。      对于这些事情,安锦绣不好随便开口,便只听禾如卿说话,直到外头传来通报的声音。      “秦小姐到。”      景阳侯府改成了晋王府,秦之鱼也从通江城来到了西平城。对于九垟山,外头的世界显然更容易让人分心,她偶有问起九垟山的时候,也多是为了九垟山上她唯一的亲人秦时。      随着外头通报声的落音,秦之鱼也走了进来。      她先向禾如卿行了礼,然后转身看向安锦绣,动作停了停,然后低下头只微微的屈膝,再无其他表示。      安锦绣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头品茗。禾如卿则微微的敛起神色,认真的打量起秦之鱼,又转头看向安锦绣,似乎在探究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安锦绣更觉得无奈,屋内一时无语。      “秦大夫的孙女?”禾如卿声音带着笑意开了口,“当年我身子不爽利,还多亏了秦大夫呢,不然后头如何,还没有个定数……”      听到这句话,秦之鱼才又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带上些自得,只是好歹嘴上还知道些谦逊,“皇后娘娘高抬了,”      安锦绣轻轻的拨弄着茶杯里的茶叶,氤氲的热气袭来,熏在脸上多是舒爽。      除了后面秦之鱼同江天似乎走的近了些,她在安锦绣的印象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跋扈依旧,嚣张依旧,纵使三天前差点出了那样让人心惊的岔子,如今却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笑模样。 第八十一章:打算 被保护着的人,无意识的享受着保护而不自知。      “九垟山那边的乱子,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从根子上解决的,”禾如卿脸上的笑意随着她说话慢慢的收敛了下去,转而换上一副稍显得有些严肃的神情,连带着话里的口吻也变了,“往后你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些事情我就早些和你说清楚了吧。”      秦之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听座居上位的人又接着道,“你在这里,面子里子都不是因为你自己,秦大夫是个宅心仁厚的,他攒下的人情关系,没的你来给他败了!上下的礼节,来往有道,在我面前,少来那些别别扭扭不上台面的举止。”      禾如卿眉头微锁,眼光里净是严厉。      秦之鱼的心头猛地跳了跳,呐呐的有些不知如何举止。她不知道原本看着很温和的人,竟可以带来这么大的威压。      “听懂了?”禾如卿又问道。      秦之鱼连忙点头,双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都碰到了手心,明面上丝毫不敢怠慢。随便想想,她便知道禾如卿话里头斥责的是什么。此刻她就不免有些后悔方才和安锦绣的赌气了,下次,起码也要记得在别人面前装好才是呀。      她低着头规规矩矩的重新同安锦绣行了礼,嘴里咬字也还算温和,“民女失礼,还望皇后娘娘和晋王妃莫怪……”      安锦绣自然是说无碍的,禾如卿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她落座,又问起她在西平城的衣食住行来。      “这里和通江城没什么不同,唯一怕的就是拘束了你的性子……再旁的呢,我也难面面俱到的打算到了,这事情还是多让晋王妃为你管着,怎么妥帖怎么来吧。”      “妾也是这么打算的,秦小姐天真烂漫,性子还是不能拘束了,只是现下难免有些,”安锦绣点头说着,仔细的斟酌着出口的措辞,“有些难防备了,出门前须多带点人手了,谨慎些总没有错的。”      “谢王妃体贴,”秦之鱼说这话时,差点咬到自个儿的舌头。      禾如卿想了想,又道,“看着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中午先留在这儿吃饭,等会儿和晋王妃一同坐马车回去吧。”      秦之鱼点头答应了。      明面上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可午时过后,是说好了接见各位王侯将相家眷的时候,禾如卿留了秦之鱼下来,显然又是有其他的打算了。 第八十二章:内眷 明面上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可午时过后,是说好了接见各位王侯将相家眷的时候,禾如卿留了秦之鱼下来,显然又是有其他的打算了。      南朝这块地界,从贤王自京城过来,也已经有二十多载,世家贵族的根基虽没有京城里来的深厚,可到底也都是大家世族里出身的,左右都那么几家姓氏。      禾如卿虽然不喜好这些麻烦事情来,可是回想当年在京城里也没少应付这些,坐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更不说如今她的身份,只单单摆着便有人来讨好了。      “之鱼是九垟山秦大夫的嫡亲孙女,和几位姑娘都是差不离的年纪,我想着平日里可以多走动些,省的孩子闷着了。”      禾如卿拉着秦之鱼在身边,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着对她不知有多喜欢的样子。      下头坐着的几位夫人别提有多欢喜,连忙点着头将自己的女儿退出去,一个个的将秦之鱼给围住了。左一句右一句的,话题跳的快极了,听得秦之鱼都有些发愣。      “秦小姐看着便伶俐讨喜,”说话的是左相的夫人,钱氏,她的女儿也站的离秦之鱼最近,正挽着人家的手亲亲热热的喊妹妹呢。      她又转头看向安锦绣,笑道,“上回宴会上远远看见,没来得及和晋王妃说上话,远看着便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近看更是和天仙似的。”      安锦绣有些无话可说,面上便只得做出个羞涩脸红的模样,开口柔柔的应付了过去。      交际的多了,她便越来越不明白,怎么一开口便夸人相貌的人这般多。这是实在无话可说,还是觉得她这个年纪的女子,都是喜欢听这话的奉承的?那些听着是真心实意的就作罢,可偏偏就多是这些脸上笑着都到不了眼睛里头去的人。      钱氏开了话头,下面坐着的剩下的夫人小姐们,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的往秦之鱼和安锦绣这里来,而她们心里所做的打算都是差不了多少的。      从前是王妃的时候,禾如卿同这些大臣的内眷就交际不多,如今贵为皇后,不得不做这些事情了,难免众人不竭力巴结着。而秦之鱼和安锦绣这两个显然是得了她欢心的,就成了最好的讨好皇后的工具。      当然,晋王妃本身也就是一个足够需要讨好的对象了。      这么一天,除了上午和禾如卿单独呆着得了些亲近以外,安锦绣的脑子简直都要嗡嗡的响起来。      她回到晋王府,歇了不过半个多时辰,景阳便回来了。      有了先前在景阳侯府的经验,如今还没什么秩序的晋王府应付起来也不显得那么困难了。      这两天景阳往外跑,她又天天的往宫里去,两人见面的时候便只剩下晚上的这点时间,等到天一亮,景阳早就不见了踪影。      如此这般过了两天,安锦绣也慢慢的积攒了些不高兴,合着这天晚上的烦闷,一股脑的都撒娇似的丢到了景阳的身上。 第八十三章:发泄 景阳推开房门,便看见安锦绣单手支在桌上背对着门口翻看着什么。      “在看什么?”他的脚步很轻,倘若不是推门时响起的吱呀声,安锦绣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到来。      背对着他,安锦绣微微挑了挑眉毛,然后将手里的书合上,笑道,“女戒呀,”      她转回身,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她抿着嘴,望进景阳的眼睛里。      景阳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眼中更多的却是笑意,她显然是闹了小脾气的,至于程度么,他还需要试探。      “哦?我记得书房里还放了类似的书,你若是喜欢,我让人都帮你找出来?”他边说着边俯下身,略强势的托着她的下巴,用了些力道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齿痕。      安锦绣倒吸了一口凉气,抽身往后退了退,原本微微眯着的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连声音也不自觉的抬高了些,“你弄疼我了!”      她将书从自己的怀里抽出来,随手放到桌上,气呼呼的站起来想要往里走。却在两步之后就被景阳拖住,一个使力就转回了他的怀里。      他眉间的倦意让人不容忽视,安锦绣看到这些又无奈极了,她咬了咬唇,维持着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揪紧他的衣襟问道,“你的书房里真放着女戒的?”      “嗯,”景阳不置可否的应着,他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书,那封面上写的却是一本兵书的名字,“兵书?”      安锦绣有些懊恼,她又抱起那本书,轻轻的哼了一声,“兵书呀,怎么啦。”      和那些贵族夫人周旋,有时候可不是和行兵打仗一个道理?      “真是好,往后行军打仗什么都不用带,带上我的锦绣就够了,”景阳脸上的笑意更甚,似乎她的小懊恼都是取悦他的事物。      安锦绣被他漫不经心的调侃弄的更加懊恼,她想一把将他推开那点力道却没能够撼动他半分。      “我不和你说了,”她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将上挑的眉头也放了下来,转身一边走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扣,“我去净房,”      其实景阳在外头的事情定然也不轻松,这点从他脸上的倦意就能判断出来,可是一见到他,安锦绣还是忍不住将心里头的那些小小的不满和委屈都放到他身上发泄出来。 第八十四章:心思 其实景阳在外头的事情定然也不轻松,这点从他脸上的倦意就能判断出来,可是一见到他,安锦绣还是忍不住将心里头的那些小小的不满和委屈都放到他身上发泄出来。      这样总是不好的,可是每当她这样举止,他却从来只是纵容,这就让安锦绣觉得自己是被喜爱的,被呵护的,很多时候,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因为无底线的容忍和呵护耗费的心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付出的。      等到整件外袍都躺在地上,安锦绣的脚步也停在了净房的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正想收敛掉小脾气和景阳说话,却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一起洗?”      净房里水汽氤氲,有些溢出来,自己只不过只脱了一件外袍,他竟然就只剩下了亵裤。安锦绣还来不及推拒或者脸红就被抱离开了地面。      他的桎梏不容拒绝,安锦绣深知这一点,她干脆连挣扎的力气都省了,只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景阳的目光平静又包容,他将她放进温热的水池里,自己也迅速的靠过去,不等安锦绣张口说话,他就开口问道,“今天在皇后那儿,遇见什么人了?”      “嗯,”安锦绣揪住他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在手心里转了转,“有些人问的话,总有试探的味道,那里面试探的意思也让我不喜欢。”      多多少少的,那些年长的夫人们总是将她当作孩子的。毕竟,从年纪上来说,如今的晋王妃并不和她们的女儿相差多少。更别说,她这个晋王妃的身份,在这些自诩名门贵族出身的人眼里,正统不正统,庄严与否都有待商榷。      甚至连晋王本身,在有些人的眼里都是凭空冒出来的人。景阳候是谁,当年京城里的那个病秧子?倘若不是和贤王的关系,他怎么当得上这个侯爵的位置呢。      只是纵然这其中有多少非议,如今晋王或者晋王府的人的位置身份是在明眼的地方摆着的。少有些心思和手腕的人都不会不巴结。      白天是没人从安锦绣的举止中挑出什么不妥来,可是这不代表心思活络的人不多。      “她们话里话外都是你,”安锦绣葱白的指尖从景阳的肩头往下滑,语调也微妙起来,“这点,我一点都不喜欢。” 第八十五章:便宜 “我这个王妃,在她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呢,”安锦绣的手刚没入水面就被景阳握住。      他看着安锦绣脸上不满的神情失笑,“怎么,你的年纪的确是小了些的,那些夫人们和你母亲差不多年纪吧?”      “那也不能这么算呀,”安锦绣模模糊糊的说道,像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一般,簌的又止住了话头,只慢慢的垂下眼睛,“反正,我才不像她们闺女似的呢……”      没风没浪的长大的,未曾全照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已经是很好的了。她是这个年纪里,少数有主见的姑娘家,遇事的时候能够前后思量,不莽撞,不慌张。可是多的时候,比如现在,景阳更喜欢安锦绣真正软下性子同自己抱怨的时候。那样细碎的小事,可有可无的抱怨,带着的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是她一点点为自己编织出一整个家庭的氛围与滋味,一点点将一个空有名号的地方点缀出生气。      虽然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可是中间蒸腾的水汽依旧让人的面容显得不真切,安锦绣眯了眯眼睛,景阳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好看的恍然不似凡人,她听见他说道。      “这些人,最喜欢看的,无所谓是出身与举止气度,话里话外喜欢绕些弯子,旁的倒没有什么,只小心着不被使绊子便是了,你若是不想,以后这些人就不见了。”      “不行的呀,”安锦绣脸上忽然绽出一个明媚的笑意,她扑上去环住景阳的脖颈,一下又高兴起来,脸上挂着笑意,嘴上软软的抱怨着,“这些都不是一天一月或者一年的事情,倘若再没有其他的变故,往后咱们是要在西平城里安家一辈子的呢,来往应酬,我纵然再不习惯,这个也是要慢慢学的,”      安锦绣说完就觉得自己是真的好,虽然抱怨,可是也能体会景阳的纵容与喜欢,可实在是善解人意极了。      “你说娶了我,你是不是占了便宜了?”安锦绣转到正面与景阳面对面的坐着,她的头发已经被水汽蒸的湿透了,原本还有几分约束的发丝此刻全都拖拖拉拉的坠到了精巧的锁骨与圆润的肩头,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慵懒,眼角微微上挑带出几分妩媚的意思,边说着还边在景阳的下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嗯?” 第八十六章:账房 “占便宜了,占了大便宜了,”景阳笑着环住她的后腰,将人往自己怀里拉的更近,两人赤裸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他低下头在安锦绣的嘴角暧昧的流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模糊而低沉的,“你这么好,这么好,”      安锦绣含.着他的嘴唇,慢慢的随着他的动作软了身子。      渐渐的,净房里便连水声也听不见了。      “西平城里,原本也有江家名下的一点资产,明儿个我让人将账本都带过来,晋王府是凭空来的,名下没有自己的资产,往后这府里来往的开销要用的地方很多,不能没有一点进项。”黑夜,绣着金边的床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说话的声音。      男声甚是清明,应答的女声却带着些模糊与不清醒。      “唔,好呀……”      待天色大亮,日头一点点往天空的正当中攀爬时,褚绣居的主卧里才算是有了些动静。门口静候着的几个丫头有条不紊的侍候着里面的主洗漱用膳完了,这才将早上就等在门口的一个账房打扮的人请到了议事厅里。      “早上起来恍恍惚惚的,还以为昨晚上是自己做的梦呢,”安锦绣揉着鬓角,闭着眼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喜丫头道,“你不是昨儿个晚上才回来的,今天就这么眼巴巴的站着做什么?这两日你还不好好歇着?通江城哪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要过去的,到时候少不了又要幸苦你的。”      喜丫头打了个哈欠,笑道,“不过是路途上费些时间,多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不打紧的,”      “我知道路上才是最幸苦的,”安锦绣伸手将她推开两步,“我可不再说第二遍,你快回房里去,”      她说着,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吴账房到!”      “好了,”安锦绣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正事儿来了,我可没工夫在这儿同你扯嘴皮子上的事情了。”      喜丫头笑着讨了饶,只等安锦绣笑骂了她一句,这才转而告退了。      由人引着带进来的吴账房看着是个极其精明的人物,安锦绣粗粗的将他上下看了一遍,从一丝不苟的衣摆到纤尘不染的白色靴子。她想到外头因为下雨而不免有些泥泞湿滑的小路,不免觉得这看着与普通人无异的吴账房,大概又是另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了。 第八十七章:对账   从昨天接到上头的指令,吴添心里就存着疑惑呢。王妃要开始管家理事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原先江家在西平城里留下的产业可是一星半点?纵使是自己,每天也不得不花上半天才能将账目总得看上一遍,这还只是只看前一天的新账。      面前坐着的人青涩有余,他实在想不出王妃是否能真的担下这个担子。      “这些生意和账目,原先是什么人看顾着,如今也暂先这般吧,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上头多了一级,只定时将账本交过来给我看过即可,”安锦绣数了数那摞的老高的账本,顿了顿又道,“账本先放这儿,我看完以后再送回去,你再和我说说这里头有什么要注意着的,怎么看又能快一些。”      吴添一样一样仔细的说起来。      安锦绣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拿过一本账本翻看起来。江家先前的账目做的就很仔细,这点她在城西庵堂时就知道。有了那时候的经验,如今再配上吴添的讲解,她随意翻了两页发现的确也并不困难。只不过账本多了,多费些心力罢了。      “以后还要吴帐房多辛苦些了,”安锦绣合上账本,笑道,“我到底是新手,若是哪里不清楚的,都是要多叨扰你的,”      “王妃言重了,”吴添立刻弯腰又拱手,“这都是小的份内的事物,何来叨扰一说。”      “总之,是麻烦吴帐房的了,”安锦绣微微直起腰,温和的说道,“好了,吴帐房恐怕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我就不多留你了,乐儿,送吴帐房出去吧,”      吴添告了退,由乐儿陪着出去了。      安锦绣这才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些愁苦的脸色,她揉了揉眼头,站了起来,“欢儿,把这些东西搬到书房去。”      这剩下的大半天,少不了要赔在书房里了。      这还只是外头的账目,王府里头自身运作也是一个庞大的系统。从厨房里的厨子到花园里的花匠,一样一样都是分门别类的归开的。好在府里也另有账房,大多事情她只需看个大概,详细的都另有人做,不然可得有的忙。      书房里熏着味道极淡的薰香,从午时到日暮散散慢慢的在房里弥漫着。      等到外面的日头整个已经落到了天际以外,安锦绣这才起身。 第八十八章:梯子 芒种刚过,夏至已在眼前。天边犹有余光,虫鸣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响起来。而除此之外,整个晋王府却显得安静异常。安锦绣从里头推开门,门外守着的人立刻小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询问着她有的吩咐。      安锦绣举目望去,视线的最远处已经是褚绣居边角隐没在黑暗里的地方,那也不是边际。      这所房子里,人要比建筑小上太多,放在一起显得渺小又不起眼。只这样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难免都要生出一些孤单寂寥的情绪。      “王妃,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安锦绣垂眼看过去,乐儿的脑袋几乎颔进胸口,懂事知礼,没有一处是能挑出不对的。可正是这样,偏偏又让人觉得不亲近。在这大房子里,除了景阳,谁都自然的同她划分出上下分明的距离感。      “今天爷回来的会吃些,晚点你们记得多点上几盏灯笼,天一黑,外头的路就不清不楚的,”她慢慢的吩咐,一边转身缓缓的往饭厅走。      桌上的菜式被分装在精致的小碟子里,连配色都讲究的极其细致。可是再精细的菜式,一个人吃总显得淡而无味。      安锦绣胡乱的应付了两口,便让人呈上漱口水,不想再吃了。      “晚上等爷回来了,再让人随便做一些送过来,不用多的,一荤一素一汤便是了。”她仔细的吩咐了,也不知道是今天一下午忙的有些累了,整个人显得有些困乏。      安锦绣照着来路往回慢慢的踱步,这个时候天上已经有了月色,白白的一束打在院子对面的瓦楞上,混着昨夜未散尽的雨水,折射出点剔透的水光。      她停下脚步,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让人搬梯子来,”      “嗯?”欢儿和安儿都愣了愣,直到安锦绣又说,“搬梯子,”      “是,王妃。”      纵然心中多有疑议,欢儿还是小步的跑到门外,折腾了一会儿让人搬来了提子。      安儿则始终小心的观察着安锦绣的脸色,想从其中窥探到一些她真正的心思。      “放到那儿去,”安锦绣指了指正对着她和景阳卧房的那处屋檐,语毕自己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扶好了,”她吩咐安儿和乐儿,自己则兴致勃勃的将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一小节细嫩白皙的手腕来。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惊骇之余,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第八十九章:瑟缩 “王妃,这使不得呀……”欢儿扭扭捏捏的拦在安锦绣的身前,可到底是平日里不亲近,胆子又小的,安锦绣不过是一瞪眼,便给吓得退了两步。      “只给我扶着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安锦绣毫不在意,以前在乡下,虽不说是惹狗逗猫的,可怎么都是闹腾过的,乡下孩子么,爬个梯子总也没那么娇气的。      是以,等秦之鱼走到褚绣居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安锦绣站在梯子上端,准备抬脚上房顶呢。      “王妃,秦小姐来了。”欢儿站在梯子底下,说话的声音都发颤,她吓得眼底都是泪水,安锦绣但凡有一个不稳的,她就能哭出来。      安锦绣气定神闲的站到屋瓦上,稳了稳身子,然后偏转过头看向秦之鱼。      “王妃,”秦之鱼微微屈膝,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你等一会儿、”安锦绣弯腰扶着屋瓦,又往上走了几步,放眼望去,视线这才清晰了起来。      晋王府曲折回还的走廊和小路都挂满了灯笼,一簇簇,一团团温暖的光亮点缀出格外的生机。由近及远,安锦绣一点点看的仔细,每一扇大门,每一个拐角。      就连忽然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的目光也显得那么不经意。      安锦绣脸上舒缓的笑容猛地僵住,她定睛仔细的看过去,这下,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景阳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她站得高,视线好,却也因为这个连躲都没处躲。景阳整张脸都沉下来,他立刻一跃而起,跳上院墙,运了轻功往她这边来。安锦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来不及反应就惊恐的要往后面倒下去。      地底下看着的人猛地一声惊呼,几个丫头更是吓得浑身都僵住了。要说谁还回了神过来,那也只有秦之鱼了。      她借着梯子的助力一跃跳上房顶,伸手从后头拖住安锦绣往后倒的趋势,顺手将她推进了景阳的怀里。      这一推一抱,安锦绣吓得紧紧揪住景阳的衣襟,闭着眼睛让他将自己抱到了踏实的平地上。      景阳环绕四周,丫头奴婢们一个个僵直的站着,噤若寒蝉。又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众人又接二连三的跪倒地上,“王爷,饶命,王爷谢罪,”      安锦绣先前是吓得不敢露出脑袋,此刻也是吓得不敢露出脑袋。只是为了什么,又有不同了。 第九十章:撒娇 在众人惶恐的情绪里,只有秦之鱼脸上还带着笑意。她也没管景阳的脸色,只自顾自道,“今天来是为了和王妃说一声,明儿个我要出去一趟,在这城里转一圈,天黑前会回来。”      安锦绣慢慢的松开景阳的衣襟,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先让我下来呀。”      好歹,这里还这么些人看着呢。      景阳却一言不发抱着她往房里走。      该跪着该站着的人一动不动,待人走进了房里将房门合上,外面的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晚膳还要不要端进去啊?”乐儿犹犹豫豫的看着屋里白色窗纸倒映出的人像。      欢儿摇摇头,“再等一会儿吧?”      屋子里亮着的烛光扑簌的被吹灭,屋里漆黑一片,气氛也更加一触即发的紧张起来。屋外的人却松了一口气。      “好了,一时半会儿用不着进去了。”      秦之鱼垂着眼睛听她们说了两句,然后默默然的走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      “我,只是想要站到高处看看咱们府上的全景呀,”安锦绣被景阳沉默的抱到净房,一言不发的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褪去。纵然觉得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解释都稍迟了,安锦绣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况且,要不是你忽然回来,我也不会吓一跳……本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黑暗里安锦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也没有底气说下去了。      “假如不是之鱼在,我也不能及时的拉住你。”景阳冷声指出这个事实。      安锦绣的脑袋更是往下一缩,心知这个时候没有其他好说的,只管先要让景阳安心下来才是。      “是我不好,”她抱着景阳的连凑上去狠狠亲了一大口,打定主意先哄他,糖衣炮弹一叠声的从嘴里招呼,“下次只让你带着我的时候才做这样的事情,只和你呆在一块,因为,因为你最好了。”      景阳握住她的手,将沾了屋瓦上青苔泥污的指尖放进温水里一点点清洗干净,然后放到嘴边一寸寸的亲吻过去,他的语气低沉又无奈,“你实在是让人放不下心,”      这个时候还没到他们往常沐浴的时间,因此池子里的水烧的并不算热,安锦绣怕冷只能更往景阳的怀里挤过去,嘴上拖长了声调笑着撒娇,“水是温的,冷……” 第九十一章:渡气 陪伴会酿成习惯,一点一点的更加了解对方。所有试探的举动无所谓都是为了探知对方对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自己究竟可以在对方的容忍里做多少由着性子的事情。      无论是患得患失的心情亦或是每一次肆意后的甜蜜,只要保留着那一份从一开始就简单的欢喜,安锦绣觉得,一切都不会变的。      “下次,你陪着我上去,好不好?”      热水加紧的从引水口冲进来,池子里渐渐的热起来,安锦绣舒服的眯起眼睛,慢慢的舒展开腰肢,懒洋洋的靠在景阳的怀里,他不说话,她就一叠声的连着问,“好不好?”      “今天看过各处的账本了?”景阳跳过这个话题,黑密的睫毛半垂下来,形成浓密的阴影。      安锦绣好玩的用手去碰,惹得他微微眨了下眼睛,她这才咯咯的笑道,“看过了呀,今天一下午都在书房里呢,这个月总要忙过去了。”      景阳脸上的神情虽然柔和了下来,可总没有露出任何笑意,说话也少了些亲近,安锦绣知道他这是心里还生着气呢,也不着急哄他了,只自顾自的往下说,“等手头上的事情全都忙完了,便是差不多是夏至了,到时候我想去通江城将子画和子规接过来住些日子,你说呢?”      她转了个向,将手放在景阳的肩膀上,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      安锦绣眼里的笑意执着,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好一会儿,她终于败下阵来,再也装不了淡然了。      “你说,怎么样才好呀,我说了是我不对,那你还……”安锦绣在水里直起腰来,哗啦啦的带出一阵水声,她借着池壁的力道将自己往后一推,身子顺势仰倒,整个人便沉入了水里较深的位置,乳白色的浴汤里一时半点动静都没有。      景阳的反应就在片刻之后,他闭起眼睛也潜入深水的那一半池子里,一伸手就准确的抓住了安锦绣的脚腕,使力往后一拉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安锦绣这才呼出几个小气泡,正想往上潜,却被景阳按住。      缺氧的感觉已经开始侵袭,安锦绣动了动却依旧被桎梏,她这才有些慌张起来。      像是安抚她似的,景阳的指尖在她的脸颊上划了划,然后猛地探头对上她的嘴唇,渡了一口气过去。 第九十二章:心疼 忽然涌入的空气安抚了所有躁动的不安,安锦绣拍打着景阳的肩膀想要冲出他的舒束缚。      景阳却加大力道将她扣留在水中,嘴上用了些力道在她的唇瓣上用力的咬了一口。      然后他一把拉起安锦绣,两人一起破水而出,因为憋气,安锦绣的脸颊泛红,刚被他咬过的嘴角也是鲜红色的。仿若一枚刚成熟的鲜果,红彤彤的诱人采撷。      小丫头们在外面战战兢兢的等了一晚上,也没再等到屋里的烛光再度亮起。      第二天一早,秦之鱼果然就和江天一块出去了,到了晚上如约回来,并没有出什么事情。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渐渐不自己过来说了,只让跟在自己身边侍候的丫头过来只会一句。      安锦绣多的时候就在书房里整理些府上的杂事,偶尔去宫里陪陪禾如卿,熟悉起来,日子过的也就快了。      等到立夏的时候,她果然接到了通江城里寄回的信件,几个孩子已经由晋王府派出的人送过来,信走的快些,大概比人提前两天左右,该准备的事情要准备起来了。      后宫的凉亭里,安锦绣和禾如卿相向而坐,面前摆着棋局。      “是,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从小和我亲近惯了的,我就想着将两人接过来避暑。”安锦绣手执白子,正在考虑落子的位置。      就如她的人一样,就连下棋,禾如卿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相较于下棋,她似乎对安锦绣嘴里的两个孩子更加感兴趣些。      “听说面相是长得像你的?”禾如卿懒懒的伸出手落下一子,连落子的位置都没有细看,“到时候接进宫里让我瞧瞧,听着都是可人的。”      “原还有个老三,只是年纪太小了些,又离不开母亲,”安锦绣落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纵观了棋局,忽然笑起来,“瞧着我真是大意,两三句话便轻了敌,”这一处棋子无论落在那处,都已经被禾如卿通吃无疑。      “你看着倒是个喜欢孩子的,”禾如卿支起身子,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      “是喜欢,”提起这个安锦绣未免苦恼,“可是爷他,好像不喜欢,总说迟些,迟些,这要迟到什么时候呢。”      “傻子!”禾如卿笑骂道,“心疼你这还错了?光知道你傻,却不想还是个白眼狼,看哪天小阳总要收拾到你身上。” 第九十三章:仆妇 “可是,”安锦绣看向凉亭以外,池塘里的荷叶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覆盖了大半个水面,夏日的暑气也渐渐真的开始有了,“我的年纪也不能说小,爷他就更该有个孩子了。”      “你呀,就是瞎操心,这事情又不是你不要,既然小阳这么说,那么自然还有他的打算,”禾如卿的眉眼懒懒的垂着,“家国天下,他们男人啊,总是先装着国的,不然国家国家,怎么就把国放在前头呢?说起来也没错,国不安,怎么能稳住小家呢,总而言之,你便别想着这个了,”      安锦绣有些无奈,没再说什么。      等晚些时候回到晋王府上,她先是去给安子画和安子规准备的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又将几个安排在那里照顾的几个仆妇拉到院子里仔细的做了吩咐。      “几位嬷嬷年纪稍大些,想来都是照顾过孩子的吧?”      地下站着有三个嬷嬷,有两个站出来点了头。      “那便是,”安锦绣顿了顿,看向身边站着的欢儿。      欢儿连忙轻声道,“蓝衣的是赵嬷嬷,青衣的是杨嬷嬷,”      “那便由赵嬷嬷和杨嬷嬷幸苦些了,那边院子的厨房就不用开火了,一律将孩子带过来和我一起吃,你们几个丫头,守夜的时候切记经心些,孩子半夜里偶有起夜的,别半天不见个人,”安锦绣停了停,又道,“明儿个人就差不多到了,两个孩子身边会有惯于照顾的奶娘跟来,到时候小事都只管听奶娘说的就是。”      底下的人连声应了,陆陆续续的告退下去了。      “方才没说话的那个嬷嬷叫什么,”安锦绣问道。      欢儿想了想,说道,“是徐嬷嬷,丈夫是府上的厨子,管下人房里的做菜事宜的,她平时也在那里帮忙。”      徐嬷嬷担了个嬷嬷的名号,年纪却并不算大,至多二十五岁的样子,安锦绣方才看她,面庞手指都养的白白嫩嫩的,怎么也不像是惯于做活的样子。      “没生过孩子?”      这个年纪了,假如没生过孩子,是很少见的。      “我记得徐嬷嬷是有个五岁大的儿子的,上次我去洗衣房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小花园里玩土呢,”乐儿道,“虎头虎脑的,”      问起徐嬷嬷的事情,也不全是今天的偶然,安锦绣先前查看府里人员的名册时就注意过,晋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仆妇小厮大约三百人,有些没住人的院子也按着住人的规格配着各样的人,平时其实都是闲散着的。 第九十四章:到达 正因为像徐嬷嬷这样闲散着却依旧领工钱的人不在少数,安锦绣才开始注意起来。      养些闲散人并不多打紧,毕竟现下的晋王府毕竟还没有真需要紧着多少人来侍候,府里总归就只有两个主子不是。真正让安锦绣在意的,是像今天徐嬷嬷这样的态度。得了恩惠不仅不当成客气还当成福气,理所应当的受着,这实在是要不得的。      “将府里像徐嬷嬷这样的人,整理出一份名册来,明天呈给我。”      安锦绣吩咐下去,欢儿低头应了。      隔天一大早,天才擦擦亮,景阳不过前脚才离开,安锦绣就被喜丫头给叫醒了。      “王妃,该起了,小少爷和小姐的马车提前到了。”      安锦绣半梦半醒的由喜丫头为自己穿好中衣,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外头不甚光明的天色,问道,“马车行到哪里了?”      “小少爷和小姐已经在院子里了,”喜丫头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心知这个安排不好。果然,她才说完,安锦绣的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      “怎么安排的,”安锦绣拿起外袍,匆匆披上,及腰的发丝没有束起只是垂着,她快步走过去推开房门,就看见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呢。      两个孩子由奶娘陪着,小小的脸上却挂满了谨慎与胆怯,见她出来,眼睛明显的一亮却也敢迎上来。      “这种时候是让孩子在外头等着的?”安锦绣快步走过去一边一个将孩子拉进怀里,对着奶娘和几个丫头抬高了音量。      “姑姑,我们才到呢。”安子画拉拉安锦绣的手,笑眯眯道。脸上除了有点疲倦,看着倒还好。      安子规认真的看着安锦绣的脸,几个月不见他有些害羞了。此刻被安锦绣抱在怀里,这才慢慢的熟悉回来,没过一会儿也像他姐姐似的依偎进安锦绣的怀里,甜蜜蜜的喊了声姑姑。      两个孩子总算是到了眼前,先前在路上的担心总算是全都好了。      “一路送人过来的几个侍卫,一人赏一个月的月俸,”安锦绣站起来,缓和了神情,“让厨房里多准备些清粥小菜,捡着清淡的来,”      “姑姑,我要吃包子,”安子画赶紧提要求。      “好,想吃什么做什么,”安锦绣摸摸她的脑袋,又转头去问安子规,“子规有什么想吃的?”      “子规和姑姑吃一样的,”安子规抬着小脸,红扑扑的。      “奶娘也先去歇着吧,等吃完早膳再过来,”      这奶娘却是个面生的,安锦绣心里虽然存着疑惑,可也没当面问出来。 第九十五章:奶娘 从安子画出生,安家就有专门的奶娘管着,孩子一个个长大了,奶娘却没有换过,故而安锦绣对他们的奶娘是很熟悉的。只是这一次跟过来的奶娘,却是个面生的。      “一路上累了吧?今天早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安锦绣一边陪着两个孩子说话,一边听他们说这一路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到了城外,可是城门已经关了,”安子画抱着一只小碗,嘴里鼓鼓囊囊的喝了一口汤,然后含含糊糊的道,“守城的大人说,不能进,所以我们在城外住了一天,对啦,今天早上是姑父过来接我们的。”      这些日子城里戒严,进进出出都管的紧,大有不满的人在。这莫名来的戒严在百姓嘴里也渐渐转为一个话题,私底下颇有微词。所以这在城外住的一晚,多的就不只是守着规矩这简简单单的一点意思了。王侯将相的家眷也须守着这规矩,在百姓看来便合理许多,这事情不过传出去半天,民间话语的风向果然也就变了。      不过,安锦绣在意的就不是这些事情了。      “郑奶娘呢?现在的这个奶娘是什么时候换的?”      安锦绣这么一问,两个孩子就犯了难,似乎谁也不知道怎么了。      “原先是郑奶娘跟着来的,”安子规看着安锦绣道,“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郑奶娘就不见了,姐姐你记得是什么时候吗?”他转头问安子画。      “是这样,”安子画点头,“我们行到半路上了,不知怎么一天早上睡醒了就不见郑奶娘了,这个奶娘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安锦绣笑起来,“等吃完了早膳,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里转转,歇过以后再看想做什么,好不好?”      “嗯!”      “好。”      两个孩子登时笑起来,又将郑奶娘的事情抛到了一边。安锦绣的心里却不轻松,接人的侍卫是景阳挑过去的,这一环出不了差错,郑奶娘那里却是一定是出了事情的,到底如何,恐怕还要将事情一点点挑开了问。      有了这一档子小变故,将两个孩子单独放在另外的院子里,安锦绣也就觉得并不放心了。好在褚绣居里的空房间不少,又是一只有人收拾着的,准备起来也快。      等安顿好了两个孩子,安锦绣将奶娘叫到房里,开始询问起她来。      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她是知道一些的。 第九十六章:美人 “中间遇到过一次突袭,”奶娘低着头将前因后果慢慢的说了出来,“郑奶娘为了两个孩子,受了些伤,两个孩子那时都睡着,又怕他们吓着,便没有和他们说明,我会些拳脚功夫,又能照顾孩子,便半路拉了我照顾两个孩子。”      安锦绣葱白的指尖用了些力道,压得指尖发白,紧紧的贴在红木椅子的扶手上。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再往下问,只让人另外赏了这位奶娘,打发了人下去了。      不过是两个孩子,便有人专门对付着,安锦绣不敢想,这是没有得手呢,倘若万一有一点差错,这点她连想都不敢想。      两个孩子路上真是累着了,一粘着床铺,都不带让人哄的,倒头便睡过去了。安安静静的睡颜,别提多招人疼。      喜丫头坐在一旁亲手给两个人打着蒲扇,一边轻声的和奶娘说话。      “奶娘是个新手,许多地方可能还不知道两个孩子的习惯,还望奶娘千万别嫌我麻烦。”喜丫头笑眯眯的,慢慢悠悠的将两个孩子的穿衣吃饭各处小忌讳都说了一遍。奶娘自知这两个小宝贝,心疼的人可多了去了,自然是万分不敢怠慢,一样一样的记清楚了,末了还自己暗暗在心里加了几样自己认为该记住的。      两个孩子一觉睡醒,连吃午饭的时间都错过了。好在厨房一直热着饭呢,见人醒了,就新鲜的给端出来布好菜。安锦绣便陪着两个孩子又吃了一顿。      “这里果然凉快许多,”安子画自己捧着饭碗,感受着树荫下面的丝丝凉风,眯起眼睛惬意的放了大话,“姑姑,我要在这里住上十年。”      “十年很久的,”安子规小声的提醒她。      “很久又怎么啦,”安子画将碗放回桌上,认真的转过头同安子规说起来,“我喜欢和姑姑住在一块,他们说,我和姑姑一样,都是美人儿,美人儿自然都是要住在一起的。”      都是美人儿,安子画想起别人的夸赞,脸上冒出嘻嘻的笑意,神情也陶醉甜蜜起来。      安锦绣对她这个怪毛病也无奈极了,“光是美人儿,也不够呀。”      “那还要如何?”安子画睁大了眼睛,“我学着姑姑的呢,”      “读书,知礼,相貌总有老去的一天,是不是?等到鹤发鸡皮了,那就不能再说只凭着美人儿这几个字过活了。”      “那,鹤发鸡皮又是什么意思呢?”小美人儿眉头蹙起,小脸也垮下来。 第九十七章:姑父 “鹤发鸡皮意指的是容颜老去之后的状态,你知道姑姑小时候他们都说我和谁长得像吗?”安锦绣用指尖挑了挑安子画额前的鬓发,看着她求知的大眼睛又接着说道,“我小时候,他们都说我和你祖母长得像极了,”她看着安子画不敢置信的慢慢的坐直了身子,“你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呢,”      安子画捧着自己的小脸,有些惊恐,“我以后会长得和祖母一样老吗?”      小姑娘还是爱俏的年纪,这一两句话将这事情给挑明了,还着实将她给吓了一跳。      到底也是平日里太宠了些,到了八岁的年纪,一点都没开始懂事,还依旧单纯无知的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要说起这个,就连安子规,因为这两年跟着他祖父和叔父读了些书,说话做事都比这个姐姐老成些。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安子规吃完自己小碗里的饭菜,规规矩矩的将碗筷归拢放好,小嘴一张就是一句不小的道理。      明明是个肉肉小小的孩子,却总能做出些不合年纪的大人样,对此安锦绣心软的不得了,将人抱进怀里连着在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安子画一边第一次得到了人会生老病死这个惊天的事实,又见安锦绣只顾着和安子规亲近,心里不知怎么一酸,眼泪就哗啦啦的从眼睛里滚落了出来。      嘴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糯糯的喊了两声姑姑。      安子规吓得连忙从安锦绣身上爬下来,跑到安子画身边安慰她,安锦绣也过去为她拭泪,奶娘则站在边上不知如何是好,院子里一时之间倒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等景阳回来时,安锦绣正抱着安子画同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你看,假如以后你的夫君是个俊美的不得了的人,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你愿意嫁吗?”      安子画窝在她怀里,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不喜欢这样的,”      “那你再反着着想一想,只是个美人儿,没有一点让人再更喜欢的东西,有一天容貌不再,别人还怎么喜欢你呢。”      安锦绣亲热的用鼻尖在安子画的脸上蹭了蹭,逗得小姑娘咯咯的笑起来,然后忽然想明白了似的大声说道,“我知道了!姑姑的意思就是说,找相公该找长得好看又有才能的,就像,就像,”安子画眼睛亮亮的望向站在安锦绣背后的一个人,“就像是姑父这样的。” 第九十八章:山贼 小姑娘脸上挂着羞涩的笑意,可相较于早前对景阳的生疏与害怕,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景阳的嘴角浅浅的上扬,带着柔和的笑意,那却不是对安子画的。安锦绣顺着安子画的视线回头,正好撞进这个笑容里头。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她将安子画放到地上,站起来。      景阳低头看了眼站在地上带着丝羞怯眼巴巴的看着他的两个孩子,“那边的事情大概都做完了,我想,家里来了客人,就回来的早了些。”      “姑父好。”安子规先站出来,躬身作了个像模像样的揖。安子画连忙也跟着他一起屈膝福了福身,“姑父万福金安。”      景阳对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算是示意,又说道。      “听说你们午饭吃的迟,晚饭向后延一延,看看两个孩子爱吃什么,让厨房做些消火开胃的小食如何?”      他肯这么说,已经很带着亲近的意味了,话里头也没有半分客套的应付。安锦绣笑起来,舒舒心心的挽着他的手,对一边的奶娘道,“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换套衣服,晚上比白天凉些,要防着吹了风。”      奶娘答应着领了两个孩子下去了。      孩子呢,是最知道好的。这头一回得了景阳的笑容,安子画连连回头看了好几眼,一下子对这个长得也很好看的姑父也喜欢起来。      “我听他们说,人送过来的时候在路上遇了事儿了,是什么人?”这件事情到底是今天最让安锦绣挂心的,倘若不问出个结果,想来她以后也难能安心下去。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景阳面容平淡,口气也没什么起伏,“先前就有的一伙土匪,看见送行的马车装饰辉煌,便生了歹念,没消几个护卫便将事情平了。”      景阳拉着她的手和安锦绣一起在坐榻上坐下,见她眉头依旧有些蹙着,笑道,“这伙人占山为王有好些年头了,前朝一直没动手围剿, 这次的事情出了以后,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让人围剿,这几天我忙的就是这件事情。”      “原来是这样,”安锦绣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转而和景阳说起另外的事情来,“今天我真是高兴极了,两个孩子真是热闹。”      景阳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心里有着别的思量却是不能告诉安锦绣的了。更不能告诉的是,根本没有那么一伙山贼土匪的存在。 第九十九章:陪伴 南朝虽然有足够的兵力保证王朝的稳固,可是却不能时刻防住各路滋事的人。无论是前梁朝,还是江湖绿林,总是防不胜防,要万分小心着的。只是,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以往还是现在,必然都是少不了的。唯独一点,让这次刺杀行动变得格外不能被容忍。      这一批杀手人数虽多武功却不算很高,行动失败后有几个没来得及自尽的,统统都被带回了刑部。景阳接了审讯的事宜,不到两天就撬开了两个刺客的嘴。这才知道,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是马车里的两个孩子。      情报传递的时候,只知道是晋王妃的侄子和侄女,一环扣着一环的,到了后头不知怎么就漏了两个孩子的信息,到了杀手们这一环,就只剩下了晋王妃。虽是抱着试一试运气的心态过来的,可是临了到底还是出了差错。      除了这批杀手实在选择的糟糕了些,整个计划却又缜密的不可思议。通过杀手这一环追溯上去,不过再两环中间就断了线索。这一环一环的计谋里,主使人不用直接出面,行动后又只需去掉中间随意的 一环人物,整个计划便无从追溯源头。      景阳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全是面前这个女子明媚温暖的笑,他恍惚的伸手去触,双手扣到安锦绣的肩上,传递过来最真实的温度,这才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怎么了?”安锦绣将手交叠的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些探究的看着他有些外露的担心。      “我听说,你将两个孩子安排在我们院子里?”景阳缓了缓脸上的神色。      安锦绣怔了怔,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们院子里空着的房间那么多,况且,在眼前放着,我也能放心不少,你担心这个呀?”      “明后两天,”景阳倾身靠过去,微微垂下眼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吮了一下,“我都在家里,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真的?”安锦绣的眼睛簌的一下亮起来,她也没去管有些湿润的嘴角,欢欢喜喜的就一把抱住景阳,“那我们带着孩子出去转转,西平城里,我还没有仔细看过呢。”      西平城的热闹繁华比起通江城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安锦绣却没真的上街好好看过,几次去皇宫里面见禾如卿,还都是捡了人少的路拐过去的,此刻被景阳一提,不由得也心痒起来。 第一百章:杂耍 小夫妻依旧甜甜蜜蜜,可是多了两个孩子,这甜蜜里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      安子规刚学会了下棋,正是技痒的时候。羞羞涩涩的主动找了景阳下棋,而景阳认真对待起孩子来,出乎安锦绣意料的耐心。      而安锦绣,则多点了两盏灯,在明亮的光线下同喜丫头一起哄着安子画做女红玩。      几人身处在同一间屋子里,间或私语几句,偶又传出几声笑。外头站着值夜的丫头聚精会神的听了两句,忍不住也笑起来,心底也慢慢的舒缓开了。      主子高兴,做下人的日子才会好过不是。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安子规已经和景阳大大的熟络起来,连说话也不似先前那样拘束着,而是放开胆子来了。      安子规的性子并不外向,因而其实不容易和人亲近熟悉起来。也没听他们说几句话,就更不知道景阳时用了什么法子了。      上回春日郊游的遭遇放到现在想起来安锦绣还不免心有余悸,况且两个孩子来时路上也遇见过歹人,她是断然不敢轻易再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要说起这西平城里近些日子热闹的地方有什么事好玩的,倒也还真有一样。      因为近些日子里城内外来往戒严,这在戒严之前入城的一个杂耍团就多留了些日子。左右外头别的杂耍剧团再想进城就不那么容易了,又好在这个剧团的看家本事还不少,到了如今每天的招牌表演还没有重样的。      安锦绣特意挑了个耍碗的场子定了雅间,省的看那些吞剑碎石一类的。不仅孩子要怕,连她自己也不免心口多跳两下。      剧团包下了原先的戏园子,连着演了半个月,城里的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了。这晋王府一大早让人来订走位置最好的雅间的,这可是这半个月来面子最大的人物。因了这个念头,安排节目的时候团长还多留了个心眼。      等到开了场,小阁楼上的窗子一开,就见一个少女娇娇俏俏的从一旁的帘子里闪身出来,足尖点地,轻巧的不得了。      她一出场,场内的叫好声便轰然响起,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少女那水灵灵却带着绝艳媚色的容貌。      安锦绣看着那张正对着自己这边窗口的笑的好看小脸,又看看景阳,有些不高兴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喂食 那张漂亮的小脸对着二楼这一溜雅间的人都笑了个遍,手上脚上都将一叠碗玩出了新鲜好看的花样。那动作,活像是碗碟都长在她手上似的。      两个孩子趴在窗口,看的聚精会神,时不时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喝彩。安锦绣看着那张时不时转过来的美人脸,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这里面是什么样的心思,时间久了,早都已经算作约定俗成,人尽皆知的。      这样大小的剧团,到哪座城里不留下几个貌美的女子,从小养着的,生死买卖自由与否都掌握在团主身上。由着富人家赎了身,一来团长有赚头,而来对于女子自己也是愿意的,就算是个妾侍总也好过在剧团里看人脸色的生活。      安锦绣的心思飘得远了,连什么时候张嘴吃下景阳喂过来的一枚甜枣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景阳正拿着一方手帕等着她张嘴吐核。      侍立的丫头们均是目不斜视,脸上却或多或少的都有笑意。      那一小枚枣核,被她抵在舌尖转了一圈,安锦绣红着脸拿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吐了枣核进去,包好放在一边,然后就再也不肯轻易张嘴了。      才喂了一颗啊。      景阳有些遗憾的收回手,又对一旁的乐儿招手,“给孩子端过去。”      乐儿领取了盘子将各样点心都端到窗口去一半,两个孩子眼见着甜枣眼睛都亮了亮,一手一个抓着吃起来。      甜蜜蜜的滋味。      安子画笑着转过脸来,景阳看了安锦绣一眼,又笑着问小姑娘,“甜吗?”      “甜的!”小姑娘用力的吞下嘴里的东西,高兴的说道,“甜枣好吃,姑姑也喜欢吃的。”      她说着看向安锦绣,有些疑惑,“姑姑,你怎么不吃呀,”      心里忽然涌起的那似娇似嗔的情愫,安锦绣也不好和小姑娘说,只胡乱的拿起一枚枣子放进嘴里。      安子画这才满意的笑眯眯的转回去了。      逗了逗她,景阳的心情显然比刚才更好。他拿起那半盘枣子,仔细的挑了两颗出来,安锦绣正吐完枣核,刚要开口说不吃了,却见景阳将枣子放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连着咬了四颗,忽然将手里的三颗都扔了,只留下一颗又递到安锦绣的嘴边,“这颗最甜。”      他的目光期待,安锦绣却微微鼓起脸,不太高兴的往后躲了躲。 第一百零二章:西瓜 “你自己吃呀,”安锦绣伸手将景阳的手推开一点,然后自己挑了一小块叉在牙签上的西瓜,看了景阳一眼,慢慢悠悠的喂进了自己嘴巴里。      景阳浑不在意的笑起来,倒也没有坚持,他放下手中的那半颗枣子,继续盯着她微微嚼动的嘴巴,视线聚焦在那处粉润细嫩的唇角泛出的些微水光,眸色中忽然多了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好吃?”他问道。      这西瓜瓤是提前去了籽的,安锦绣将嘴里的西瓜吞咽下去,老老实实的摇头,“不够甜。”      到底是没有到西瓜应季的时节,这头一批被急急拉到市场里的西瓜像是多放了水的糖水,爽口有余,却是少了几分滋味了。      安锦绣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不愿意再吃了。      窗口边站着的两个孩子,一个踮着脚一个伸长了脖子,随着人群爆发出最后一阵猛烈的掌声后,呼呼的喘着气,涨红了小脸跑了回来。      “真是好看!”安子画笑眼弯弯的站到安锦绣面前,“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好了!”      安子规嘴角还塞了一枚枣核,安锦绣笑着看了他一眼,摊平里手中的手帕让他吐出枣核,又另外取了帕子给两个孩子分别擦了汗。      “人家都是从两三岁就开始练的,你现在啊早就太迟了。”安锦绣收回手帕,陪着安子画闲聊,距离下一场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坐在底下看戏的也都趁着这个时候出去买包花生或者瓜子一类的零嘴,整个剧场闹哄哄的成了一片。      安子画眼睛转了一圈,本来有些遗憾的心又立刻释然了,自己安慰自己似的说道,“那么,我就多看两场好了。”      她说着要伸手去拿西瓜吃,安锦绣帮她拿过一块,没放进她嘴里之前就先告诉了她,“这西瓜可不算甜。”      安子画点头,啊呜一口就吃了一半,嘬了嘬嘴里的滋味,摇头晃脑的又走到窗边去了。      安锦绣往安子规的嘴里也喂了一块,两个孩子却都没说什么,眼巴巴的又去窗口巴望了。安锦绣看着那还算鲜红的瓜瓤,想了想,自己又挑起来吃了一块。      还是不甜啊。      她皱着眉头吞下嘴里的东西,抬头看见正带着浅笑看着自己的景阳,心头莫名的突突跳了两下,不自在的错开了眼睛。      门外响起两声轻巧的叩门声,然后是一个极其柔缓的女声。      小丫头们将门打开,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方才还在舞台上的女子。 第一百零三章:身价 节目结束以后,是照例会让人过来讨赏银的,多多少少都是点尊重的心意。安锦绣面色不改的听那个看着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说了两句吉祥话,忍着她那柔的可以滴出水的声音施完了媚术,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摆手让人给了赏银,然后将人送了出去。      方才那口西瓜在舌尖上留的余味此刻岂止是不甜,再尝尝都能觉出酸味来。      别人的眼睛神态里都摆明了对景阳有觊觎,她却不能因此失了仪态。不仅别人看了不好看,安锦绣觉得自己都觉得糟糕透了。      她有些气鼓鼓的想,这样的事情如今还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来,到了以后呢,恐怕连明着来的自己都来不及挡住呢。      这么想着,她的牙都觉得要酸倒了。      仪态庄重有什么了不得的,安锦绣只觉得此刻的情绪抓心挠肝,恨不得将心里有这些花花心思的人都挠花了脸。      真像个没有仪礼的市井妇人啊,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脑子里的思绪一来一回,有些不知名的惆怅起来。      “甜枣?”景阳随手拿了一只甜枣放到她面前,安锦绣想也没想张嘴就咬了。      吃到嘴里才发现是一枚只有半个的,她正要瞪眼,却觉得一缕缕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甜的。”景阳不再问她,而是果断的下了答案。      她那些娇嗔的小情绪一下就发不出来了,嗯,的确是甜的。      小夫妻躲在房里甜蜜蜜的喂食,屋外却响起了不小的动静,不一会儿那原本细碎的吵闹声立刻就向掀桌子踢凳子演化而去,吵吵闹闹的离他们这边似乎很近。      “姑姑……”安子画和安子规赶紧从窗前跑回来,黏到安锦绣的身边,指着窗口,“有人在下面打架……”      “不怕不怕,”安锦绣轻声的安慰两个孩子。      景阳则招了招手,“让人下去看看怎么了。”      门口站着的侍卫来回一趟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事情的始末便被整理清楚了。      “两位公子为了抢方才表演的女子,打起来了。”      安锦绣站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果然看见下面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俱跳脚着互相挑衅,看表演的人也没被吓走,多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热闹。      尽管周围人看的热闹,议论的身价都是关于自己,可那女子则低着头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一百零四章:软弱 “大家花了银子难道都是为了过来看这个的?”安锦绣往周围看了一圈,再往楼下看去,见众人脸上俱是看热闹的神情,她转过身让两个孩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楼下的扯开了嗓子骂,什么话都往外冒,全然不顾在场的有多少人。      团长左劝右劝,也没个开解的办法,脸上却是依旧笑着的。      心里保不齐也是笑着的呢,安锦绣想,毕竟这对于团长来说,多过像是一桩生意,两方相争起来,最后比的不就是谁出价高低么。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低着头的女子。      出尘绝色,却偏偏落到了这样任人鱼肉的境地,坚毅却又最软弱。      也许这与身为女子或者男子无关,任何人到了这个处境里都很难再去改变什么,以色事人往往也是无奈极了的选择。      安锦绣垂了垂眼,往后退了一步,站离了窗口,“我不想看了,回家吧。”      而楼下的热闹,半分没减,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的吸引人的视线起来,假如这不是花了钱才能进的场子,保不齐现下里面能站多少人呢。      “有钱就拿出来,没钱就给爷滚蛋,哪那么多废话?这人不就是标了价钱拿出来卖的?”蓝衣男子长得倒是周正,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低着头的女子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施施然又低下头去,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蓝衣男子对面站着的紫衣男子早已面红耳赤,看起来是个不会耍嘴皮子的,他的衣袖高高撸起,要不是有旁人拦着,恐怕他的拳头早就落到了蓝衣男子的身上,“你,你给我闭嘴,我娘子回去拿银子了,趁早堵上你的嘴。”      说话间,便有一个年轻女子神色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额角的汗水还来不及擦去,那紫衣男子就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小布包,抽出其中的银票,脸上立刻换上了得意的神色,“如今再看看谁身上短了银子?”      安锦绣和景阳带着两个孩子由侍卫和丫头护着从人群边上无声的穿过,她倒是多看了一眼那紫衣男人身边的女人一眼。      脸上似有不虞的神色,更多的却是隐忍的顺从,对这件事情的前后似乎都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两个女人,两种活法,却无一都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当作了依附着男人生存的弱者。      安锦绣眼里最后一点同情也冷漠下来,一众华服穿过人群时竟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所有悲剧的命运或者事情,从来都不是只因为一个人。 第一百零五章:午后 “刚才那个姐姐……”安子画坐在马车里,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方才的事情,“是要被卖掉了吗?”      她揪着自己的小辫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喜丫头,手指在鞭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和安子规两人由喜丫头陪着,坐在后头的马车上。喜丫头听了这话,连带着又接过了安子规同样疑惑的目光,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了。      “一定是的,”安子画等了一会儿,见喜丫头不说话,便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家里卖丫头进来,也是这样的情景,只是没有这般聒噪罢了。”      前一刻还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吸引众人的目光,下一刻却就成为了台下众人目光嘲讽戏弄的对象。这样的事情,其中原由小姑娘现在还不懂得。      可她也慢慢知道了,事情并不只是单单只有好看的一面,安子画用最浅显的语言为自己解释了这个道理。      原本预计能消磨大半天时光的新鲜事情泡了汤,安锦绣却也懒得一天之内往外跑两趟了。      厨房早早的有人候着,时刻防着有要用着他们的地方呢。见人都回来了,紧着动作麻利的准备好了饭菜。      这中间的当口,安锦绣便看了欢儿拿过来的整理好的名册,其中单有一份是独独拎出来的。里面的名字大多就是上次徐嬷嬷那样的人了。      人人每个月领的工钱,都做了什么样的活计,安锦绣一样一样的看的仔细。末了用笔沾了墨水圈出几个人名,又将手上的册子交给欢儿,“等用了午膳,将这些人叫到我的面前来。”      欢儿低声应了,一路迈着小步子退了下去。      景阳坐在旁边看书,等欢儿出去了,他才合上书本,身子斜斜的往安锦绣那里靠去。      “下午便做这些了?”他问道。      安锦绣低下头看他,指尖闲闲散散的拨弄他束起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左右也没旁的要忙活的事情了呀,等孩子午睡醒了,到时候再看吧?还是你有想去的地方?”      景阳枕着她的半边腿,闭着眼睛握住她柔软的手,捏在手里略用了力道把玩,那手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在他手里滑过一边去。      “我倒是想着,撇下孩子,只我们两个?” 第一百零六章:吃饭 安锦绣懒懒的笑起来,将手从景阳的手里抽出来,指尖温温的,落到他的眉梢,“孩子不喜欢的呀……”她说话时一向清爽灵脆,可要是想,偶尔带上南方女子说话时那惯有的软糯尾音,实在缠绵好听极了,字字句句都像是敲打在景阳的心尖上,好似沾了蜜糖的针,猛地刺进最深处去。      “嗯,”景阳不置可否,执起她的手,轻轻的吻过安锦绣的指尖。      安锦绣眯着眼睛,将头支在软榻的小几上。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纸透进来,照出不甚朦胧的光影,斜斜的落在软榻一边的祥云雕花上。      屋外依旧安静,不多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叩响的声音,“王爷,王妃,午膳准备好了。”      屋里,安锦绣正因为指尖被景阳温热的舌尖扫过而咯咯的笑出声来,她一边笑一边坐直了身子,“好了,该吃饭了。”      她说着凑过去在景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算是安抚。      景阳站起来,一手扶着安锦绣的腰,好心情的为她整理好了衣襟。期间伏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惹得安锦绣脸也红起来。      饭桌上的菜式不多,只图的精致与新鲜。      “这个我不喜欢,这个我也不喜欢。”安子画将自己的小碗抱在怀里,护的紧紧的,不让奶娘给她夹菜。      “就给她夹她面前的,”挑食的毛病安家人都有,安锦绣习惯了不去管这个,只让人给安子画夹她爱吃的。      也就是景阳让人安排的,安锦绣在心里小声腹诽,这桌上有一半都是让人不想吃的,剩下的一半又是被勒令不能多吃的。      她小口小口的嚼着菜,只想着吃得慢些就能吃的少写。      可她吃的慢,为她夹菜的人手上的动作却不会慢。知道安锦绣不喜各样式的汤汤水水都混起来,就为了给她夹菜,除去汤碗,她面前都多放了三只小碗。      “把这些吃了。”景阳为她夹好菜,每样放了小半只碗,然后一样样都推到她的面前。      安子画见状吐了吐舌头,把自己的小碗抱得更紧了。      安锦绣苦着脸,拣着爱吃的吃了几口,又勉强吃了景阳筷子夹出来的东西。      周围一圈丫头站着侍候呢,他就非要每次都这样。安锦绣看了一眼自得其乐的指挥着奶娘夹菜的安子画,再看身边岿然不动只用余光盯着自己的男人,一时倒是不知道该不该羡慕安子画了。 第一百零七章:杖责 “王妃,人都在这里了。”欢儿将人带到屋子中间,一溜站成一排。      安锦绣让奶娘将两个孩子带回房去,自己则仔细的打量起了底下站着的二十几个个人。而打头站着的,则是那天来过的徐嬷嬷。      这些人在府里平日里也都是有来往的,他们站在这里的缘由就算安锦绣不说,他们自己也能猜出一星半点来。      “早先我倒是听过,一个府上是会养几个闲人,时日久了么,人手多了,有些地方难免就会多出些人手来,”安锦绣低着头拿茶杯盖子轻轻的拨弄茶杯里头的茶叶,“我只是没预想到,咱们府才落成多久?纵使是我和爷住进来也不过前后几个月的时间,咱们府上就多出这么些闲人来?”      底下站着的有男有女,有年轻的有上了年纪的,均是恨不得将脑袋栽进地里,也生怕自己是被拉出头的那个。      “我知道这事情有因有果,决计不是只你们这一头就能大胆成这个样子的,”安锦绣抿了一口清茶,茶叶的余味在舌尖蔓出丝丝清新的苦涩,末了又淡出回味的甘甜,“你们仰仗着的是谁,我暂且不管,只说你们,活契进来的都有谁,站出来。”      安锦绣顿了顿,等待了片刻,竟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她便又道,“那,都是死契进来的了?”      下面依旧鸦雀无声。      “好极了,”安锦绣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冷笑起来,“来人啊,将这些人带下去,每人杖五十,”      杖责五十,可大可小,要么落了半条命,要么也得好一顿皮肉之苦。      外头的侍卫听见这吩咐,立刻就要拉了领头的妇人出去。      “王妃,我不是这府里的仆人,”那妇人尖叫起来,“王妃,这是私刑!”      动用私刑,这可不是一顶小帽子,安锦绣眼里泛过冷光。      这话一说,立刻有人沉不住气了。      “我,也不是……”      “还有我,”      一人开了口,剩下的便都一个个都接着应了声。      “哦?”安锦绣看向他们,“这可不对吧?他们给我看的文书上记得,你们可都领着府里的月钱呢?既然不是府里的佣人,怎么就能名正言顺的从账房领了钱出去?不是晋王府的仆人,我自然是打不得,只是你们冒着晋王府下人的名号领月钱,不知道官府怎么说,我看,少也是个欺诈吧?” 第一百零八章:公公 “我是刚掌管这个王府,可是我不聋也不瞎,要是非有人想在我眼皮子地下作出精怪来,按着规矩来办事,也没有一点难的。”安锦绣看着下面低着头站着的人,慢慢说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如何,你们比我清楚,”      外头陆陆续续的还有人来,屋里站不下了,就都等在了外头。      “旁的话我也不多说,只说这往后怎么处置,把章管事叫进来,”      乐儿领了她的意思出去将人叫进来,安锦绣等了等,门帘就被再度掀开,一个身形中等的男子跟在乐儿身后走进来。      “章管事,府里的人事都是你管着的,别的也不多说,这些人多拿的月钱一分不少都要拿出来,你呢,晋王府养不起太活络的人,做完了这些你就另寻出路吧,”安锦绣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假若章管事觉得这事情你一个人做不好,那就先同我说一声,我自会让人请官府的人来管。”      上座的人的话客气的让人胆寒,安锦绣的每一句都留了余地,寸寸压到理所当然,连让人开口辩驳的心思也不敢有了。      “都下去吧,”安锦绣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自顾自的站起身往后厅走。      这里少说弄走的,加上这些人府里内内外外的家眷,算起来少说也有五十多人。这个空档又得让人补上,她若要想以后做事省力些,此刻少不得多看顾着些。      到底又是耗费心力的。      安锦绣回屋小憩,睡了个午觉也不过歇了一个多时辰,她醒来时腰间横着一只胳膊。她迷迷瞪瞪的动了一下腰,那人就更紧的贴上来。      “热,”安锦绣闭着眼睛双手胡乱的贴到景阳脖颈边外露的皮肤上,感受着他略低一些的体温,慢慢的又有了睡意。      只是这安稳没能持续多久,外头有人敲门。      “王妃,宫里来人了。”      一听是宫里来人,安锦绣闭着眼睛眉头都跳了跳,她睁开眼睛正要坐起来,景阳将她按了回去。      “我去。”      乐儿在门口等着,见门从里头被打开,她抬头望去,心里还骇了一跳,王妃分明是一个人去睡的,王爷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景阳抬步往外走去,院子中间站着一个穿着便服的公公。      “晋王,”公公是跟在皇后身边侍候的,见到景阳连忙躬身行了礼。 第一百零九章:礼物 先前禾如卿是说过让安锦绣带着几个孩子去见她一面,只是安锦绣没想到,这才是第二天,她就派了人过来捎话了。原本想着懒着往后再拖两天,到底是没能够的。      安锦绣看着床柱上的细致的雕花慢慢出了神,远远看着颇有些呆头呆脑的可爱。      她在屋里,脑筋还没完全转过弯来,就被大步走进屋的景阳按在怀里结结实实的亲了一顿。      安锦绣最后那点朦朦胧胧的睡意也在这一番挣扎里消散殆尽,然后她抬手在景阳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公公还说了什么呀?”安锦绣一手扶着景阳的手臂,一边站起从床榻上走下来,“有说明天什么时候去宫里吗?”      “这个倒是没有说,”景阳为她拿起外衣披上,“只让你早些时候过去,未时有几位夫人要进宫。”      禾如卿自己不喜欢应付这些,也知道安锦绣的脾气,早早的便将这个告诉了安锦绣,好让她避开了去。      而对于进宫这件事,在孩子们的眼里,显然是好奇居多了。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吗?”安子规和安子画一人一边趴在安锦绣的膝头,一股脑的将自己心里的疑问全都倒了出来。      “我在书上看到,金銮宝殿,盘龙柱,还有先帝请手题的字,据说先帝的字是百年以来数一数二的呢。”      “我只听说啊,皇后娘娘是个大美人。”安子画说的则就简单明了些,小姑娘的脸蛋,一提起美人都能面泛红光。      “明天见了就知道了。”安锦绣在两人面颊上轻轻掐了一下,“看个够,”      安子画活泼过了头,却胜在嘴巴甜,张嘴就跟吃了蜜枣一般。而安子规年纪小,但却好在规规矩矩的懂事极了。      等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同禾如卿行了礼,禾如卿脸上的笑意早已经蔓延到眼底。      “看来礼物准备的还是单薄了些,”禾如卿招呼两个孩子到自己面前,这个摸摸脸蛋,那个抬抬下巴的,像是生怕两个小家伙不满意到手的礼物似的安慰道,“明天我让人送更好的去你们姑姑府上啊,这里先拿着吧。”      安锦绣坐在一旁忍着笑,这回回见面都是这般,皇后娘娘看来也实在是太随性了些。先备一份像样的礼物准备着,等见着人了,真合了自己的心意,那便另外再送? 第一百一十章:休沐 “子画的年纪同阿茹差不多,”禾如卿为小姑娘沾了糕点的嘴角用手绢擦了擦,笑道,“过两日我让人接阿茹去你那,两个小的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虽然对于阿茹的母亲苏氏,禾如卿实在不满意极了,可是提起阿茹,她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那些贵族小姐们,不是比阿茹大太多,就是年纪还小,少有的几个年纪差不离的,又都太小家子气,也就是我没这个精力和耐心,不然阿茹从小要抱到我面前养着才好,”禾如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和安锦绣并没什么拘束,“景辉倒也还好,对孩子是个有耐心的。”      “七八岁的孩子了,偏偏还不懂什么事,难得能得了娘娘的喜欢,”安锦绣笑道,看着安子画语气里又不免多带了几分疼爱,“也是从小太纵着了,”      禾如卿斜看她一眼,笑着挑起安子画的下巴,“小美人儿,听你姑姑说的,往后你同我住,我可比你姑姑疼你。”      安子画笑眯眯的转头看安锦绣,然后笃定的转头回来,“姑姑最喜欢子画了。”      “哦?”禾如卿往后靠去,眼睛里来了兴致,也愿意同安子画童言稚语的讲下去,“怎么说?我以为你姑姑最喜欢的该是你姑父才对。”      安锦绣脸色微晒,垂下眼睛只管喝茶。      “那,那是不一样的,”安子画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禾如卿会这么说,她想了想,灵光一闪又说道,“我是女的美人,姑姑喜欢,姑父是男美人,姑姑也喜欢,可是我和姑父,是不一样的。”      “哎呦,”禾如卿终于崩不住笑出来,她抬高了声音对安锦绣说道,“等一会儿回去你可得告诉你家的男美人…,小姑娘说话可真是实在极了。”      小姑娘一高兴嘴里就能喋喋不休的冒出自己脑子里的奇思怪想,安锦绣平日里还能应付,可是到了这里,加上禾如卿的调侃,句句都能让她语塞。      “还有,”禾如卿笑够了,又正色起来,神色中的不满昭然若揭,“让小阳明天就开始上朝,多少事情等着他做呢,怎么就躲到家里去了。”      “这不是例定的休沐么?”安锦绣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做出惊奇的神色,“爷外头的事情,也不是妾身能管的……”      “行了行了,”禾如卿故作不耐,“你少和我在这里耍嘴皮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宫门 “做皇帝到底还是不好,”禾如卿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然后开口就是赶人,“回去吧回去吧,左右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让你留得住的了,等会儿让阿茹她母亲过来,左右是不让人痛快的。”      她才不明说,对于安锦绣能和景阳腻在一块,自己心里羡慕嫉妒的紧了。      安锦绣抿着嘴笑,心里对禾如卿所想的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她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两个孩子倒是有些舍不得,特别是安子画,抱着爬到贵妃塌上抱着禾如卿的脖子结结实实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嘴唇一嘟就是一团香脂。      安子规看了看安锦绣,磨磨蹭蹭的也走过去红着脸亲了她一口。      “哎呦,可真是个小宝贝,”禾如卿笑开了花,高高兴兴的一手一个搂着,各自在他们脸上也亲了一口,“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得了空再让你们姑姑带你们过来,知道了吗?”      “嗯,子画晓得的。”安子画极为认真的点了头,然后又小心的试探道,“皇后娘娘,那,明天你让人到我姑姑家吗?”      小姑娘还惦记着前头禾如卿承诺的第二份礼物呢。      禾如卿愣了愣,继而大笑起来,她抬手不轻不重的在安子画的屁股上拍了下,笑道,“小财迷,总少不了你的。”      安子画摸摸自己的屁股,毫不在意的咧开嘴笑了。      安子规则早就又丫头抱下去,小身板挺的直直的站在安锦绣身边了。      等两个孩子又一前一后的同禾如卿行了礼,这才是算全部完事了,他们又同来时一样,一边一个的牵着自己姑姑的手,离开了。      安锦绣比原本预想的时间出来的吃了些,在离着宫门还有些路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明王府的两辆马车停了下来。      贤王长子封为明王,同景阳一样另外建了府邸搬出去成家了。      而景灏则封了太子的名号。      就连如今还不知所踪的贤王第三子也另外封了成王,另建了府邸准备着。      明王府的马车挺稳了,先是走下一位嬷嬷打扮的仆妇,继而又陆续下了三个丫头,然后后面一辆马车的大门才被打开。苏氏同阿茹走了下来。      苏氏低着头,脸恨不得能埋进胸口去。倒是阿茹转着脑袋四处看着,她对上安锦绣的目光,先是在她柔和的笑意中仲征了一会儿,然后脱口而出,“婶婶。”      苏氏像是被她清丽的声音骇了一跳似的,猛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才抬起头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读书 安锦绣带着两个孩子缓步走过去,先同苏氏问了好,她停了停,苏氏竟像是下意识的想屈膝行礼似的。      安锦绣愣了愣,好在苏氏身后站着的婆子猛地在苏氏腰间轻轻的推了一把,她这才站直了身子,勉强的和安锦绣问了好。      阿茹倒是很自在的样子,她看着安锦绣道,“婶婶,这两位是先前说过要来的姐姐和弟弟吗?”      安锦绣笑起来,“嗯,这是子画,这是子规,”她将两个孩子往前推了推,又为他们介绍道,“这是阿茹,今年正好七岁,是明王的长女,”      见到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安子画倒是害羞起来,她看了看阿茹,又低头想了想,这才咧开嘴笑起来,“阿茹妹妹,我是子画。”      安子规抿着小嘴跟在他姐姐后头同阿茹问了好。      三个孩子都新鲜极了,来回看着。      “好了,”安锦绣将两个孩子拉回身边,对苏氏笑道,“大嫂,皇后娘娘正等着你们,我也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赶明让阿茹来晋王府,几个孩子在一块也能凑个热闹。”      苏氏看了看阿茹,喏喏的应了。      先前看着不过是胆子小了些罢了,如今看来怎么甚至同从前都比不上。安锦绣转过身,蹙起眉头又很快不着痕迹的舒展开。      看来这明王府里也多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了。      他们几人回到晋王府的马车上,安子画拿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大杯茶,然后豪放的拿衣袖一抹嘴角开口了,“那个叫阿茹的妹妹看着真是漂亮又聪明。”      “哦?”安锦绣挑眉,这倒是小姑娘第一次夸人聪明,先前不都是奔着美人儿去的?      “怎么说?”安锦绣问她。      “就是,”小姑娘一歪脑袋,“看起来伶俐极了,”      “你啊,从明日开始和子规一起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书,功课也不能落下,知道了吗?”安锦绣伸手在小姑娘额头上轻轻的点了一下。      “唔,”小姑娘撅起嘴吧,有些不乐意了,“为什么呀,”      “阿茹可是天天跟着府里的先生念书的,她看着多伶俐?刚才你自己不是也说了?”      安子画愣了愣,然后瘪瘪嘴,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泪珠大颗大颗的止都止不住。      安锦绣瞥她一眼,只抽出身上的手绢递给她,“哭也没用。”      安子画拿手捂着脸不接,安子规忙不迭的接过来,着急的凑过去安慰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武场 等马车慢慢悠悠的行到晋王府的大门口时,小姑娘还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呢。安锦绣屈起手指,在她细嫩的脸蛋上轻轻刮过,“羞不羞,当着弟弟的面这么哭。”      安子画刚放松的嘴巴又立马撅起来,大有一副安锦绣再说她就能再一路哭进去的架势。      安子规在一旁劝的自己眼眶都红了,他劝不住安子画,只好着急转头劝起安锦绣,“姑姑,姑姑,你别说姐姐了,”      “哎呦,”安锦绣笑起来,在两个孩子脸上各亲了一口,“还真是两个小宝贝,”她拿过安子规手上的手绢,仔细的给安子画擦了眼泪,“好了,不哭了,哭肿了眼睛可不好看。”      迎到马车前来接的喜丫头在马车外头听了半天,里面吵吵闹闹的却也听不出个门道来,等马车门从里头开了,先递出一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她这才吓了一跳连忙接过去。      “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她将安子画放到地上,拉着小姑娘前前后后都看了一圈,可除了眼睛红了些,其他却也没看出什么异状来。      “姑姑,她,”安子画抓着喜丫头的手那委屈一下就抑制不住了,她控诉道,“姑姑在马车上说我笨了!”      安子规连忙跑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又为安锦绣解释道,“姐姐,姑姑没说你笨呀。”      “可姑姑说我不伶俐,”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委委屈屈的看着安锦绣,“明天我就去读书,姑姑不许再那么说我了。”      安锦绣走过去在小姑娘的鼻子上轻轻捏了捏,“小小年纪倒是个大脾气,”      安子画扭过头,又独自别扭了一会儿,然后才转头拉住安锦绣的手,算是和好了。      丫头们迎着三个人一路走到了二门里,正好看见秦之鱼身着劲装,腰间还别着一把大刀,身边陪着一个白衣男子,正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      “王妃,”      “王妃。”      两人见了安锦绣,都停下脚步行了礼。      秦之鱼近来像是转了性,日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和安锦绣相安无事。      不过这对于安锦绣来说不能不算好事,麻烦事少一件是一件不是。      等秦之鱼和江天走远了,喜丫头这才走近了安锦绣身边道,“王爷也在武场,”      “嗯。”安锦绣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说什么。      喜丫头微微吃了一惊,王妃一点不在意秦小姐和王爷相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先吃 喜丫头微微吃了一惊,王妃一点不在意秦小姐和王爷相处?      要说这个,安锦绣当然是在意的。毕竟先前秦之鱼的意图显眼成那样,或多或少她心里都存着一分介意。      可是等安锦绣回过神反应了这一点,她已经在舒服的床上睡了一整个下午,醒过来还发了半晌的呆。      “喜丫头!”她扬声叫到。      门外立刻响起细碎的响动声,然后就有人推门进来。      “王妃?”喜丫头提着裙子走到床边,等着安锦绣吩咐。      门外的光影已经有些朦胧,是太阳落山以后人的视线显得不真切的感觉。      光是从天色判断,这个时候已经是平日里吃晚饭的时候了。      “爷他还在武场里?”安锦绣伸手在自己的额角揉了揉,站起来由喜丫头侍候着穿好外衣。      “爷他已经回来了,”喜丫头低着头,后面半句就说的犹犹豫豫的,“爷说让王妃先歇着,他带着孩子们,先吃了。”      喜丫头不是擅长说谎话的人,只要捡着哪里说的磕磕巴巴的问她,必然是有些问题的。      “孩子们?”只是安锦绣一开始问,也没想到那么多了去。      她坐在镜子前稍稍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一边准备听喜丫头的下文。      “除了孩子,还有秦小姐,还有秦小姐身边的那个侍卫。”喜丫头自知瞒不过,何况安锦绣现在要往那边去,必然也是迟早能自己看到的。      安锦绣原本梳头的动作果然立时停了下来,虽然前后不过停顿了两三息的功夫,喜丫头却也觉出了她情绪的转变。      “爷说的只管让我睡着?”安锦绣的声线不变,声音却好似低沉了许多,也慢慢的冷下去。      “原话不是这个,”喜丫头连忙摆手,生怕自己说错一点就能将现下这紧张的气氛点燃了。      “原话不是这个,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安锦绣将手里的木梳放回梳妆盒里,话里也微微带了些赌气的意思,她伸手将盘头的发簪取下,乌黑浓密的发丝就散散落落的垂了下去。她鼓起嘴巴将屋里刚点起的烛火吹熄了,三两步的又走回床前。      “好了,你先出去,我还想再说一会儿。”      她打发喜丫头出去。      “可是……”喜丫头往门外看看,有些犹豫。      “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没起过,”安锦绣往床里滚了一圈,整个脑袋都埋进柔软的薄被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糕点 喜丫头自然也只能听从安锦绣的意思,可心里又想着怕她饿着。冷冰冰的糕点安锦绣是不喜欢吃的,喜丫头便想着去厨房里端些新鲜的过来。      她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刚把门带上,乐儿就凑到她身边,“阿喜妹妹,王妃醒了?要人进去侍候吗?”      喜丫头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笑着对乐儿摇摇头。      乐儿立刻了然的点头,默默的又退到了原本站着的位置。      喜丫头一路快走,可路过饭厅门口时心里到底是有些心虚。她管厨房要了刚出笼的糕点,拿着精致的小食盒装着,回去再路过饭厅的时候心便更加的虚了,只一副恨不得将脑袋钻进土里的神情。      屋里饭桌上有隐约的谈话声传出来,听得不真切,喜丫头微微偏头抬眼看过去,正好和坐在主位上的景阳的目光撞到一块。她头皮一紧,捏紧了手里的食盒尽量做出自在的样子,实则脚都僵的直直的,几乎是一步一挪到了卧房门口。      安锦绣倒也不愿意亏待自己的肚皮,她一手一块莲子糕,细嚼慢咽的也不愿意下床。动作间难免有些细碎的糕点渣滓落到铺面上,她一律眼睛也不眨一下,全都抖落到景阳惯常睡的那半边去。      喜丫头看的更是心惊胆战的,刚要说话,身后的门就被从外头拉开了。      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此刻外头的鸦雀无声,自己汗毛倒竖是因为谁。喜丫头还握着食盒的手一下发凉到指尖,只觉得自己握住的不是食盒,而是哪块千年寒冰了。      “奴婢,告退。”她低着头将餐盘收进食盒里,手忙脚乱的告了退。      安锦绣却挑眉看了景阳一眼,屋里的光线不清晰,她逆着光也看的不清楚。可她还是慢悠悠的哼了一声,然后当着景阳的面故意胡乱的将还沾着糕点上的糖粉的指尖在他的那半边被褥上用力的擦了擦。      景阳无声的将屋里的各处的蜡烛重新点亮了,然后才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一点不掩饰自己此刻的不高兴,可她正要说话,就被景阳伸手给捞了起来。她吓得紧紧抓住景阳的衣襟,再往床上看,那上头原本还算整齐的被褥,已经一股脑的被他给扯到了床下。      早知道不该当着他的面擦手,安锦绣想,就他的脾气,睡了一身糕点,那才能真的让他不高兴呢。      她脸上的神情不加掩饰,景阳一眼就能看穿。      心里倒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如何了,她的胆子真是越发的大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责怪 “你一整个下午都在外头,武场里头,可不是你一个人,”安锦绣低着头将脑袋栽在景阳的胸膛里,“还有晚膳,你故意支开我。”      原本不过是疑心,可是一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越发的觉得就是这样的事情了。      景阳依旧默默的将她放回床沿,弯腰为她捡起地上的绣花鞋,又为她穿好外袍,“先吃晚膳。”      他牵起安锦绣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此刻夜幕已经完全笼罩起来,安锦绣看着那黑冷冷的窗框,执拗的站在房里不迈脚。      “我不要吃。”她微微梗起脖子,摆明了要堵这一口气了。      这些时日她被养的精细,脸上软润了一圈,竟比他初见她时更多了些孩子气。也是,景阳想起他们前头那些别扭的来往脸上便有了些笑意。恐怕此时这般,才是她最真挚的情感流露。本来也就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儿罢了,撇去一开始他将她强拉进来时候的那些混乱又麻烦的关系,她的所有都再简单不过。      “我让厨房做了鲜笋肉丝面,你喜欢吃的。”景阳走近了,在她的脸颊上细细的亲吻了几下,然后磨磨蹭蹭的碰到她的嘴角,“剩下的,等吃完了我再和你说?”      “那,好吧,”安锦绣的舌尖在齿间轻轻扫过,自己都觉出嘴里饿得没味道了。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肚皮饱饿来的重要些,谁知道,谁知道景阳还心不心疼自己呢。      安锦绣微微嘟起嘴巴,松开景阳的手打头往外头走去。      秦之鱼先前对景阳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可是自己说的,同景阳有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呢。景阳看着是个性子冷淡的,可私下里,他可不像平日里看着那般,能做出多少不要脸的事情,安锦绣最清楚。      难不成,他对秦之鱼也有了兴趣?      安锦绣一路走着,一路也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到了后头更是越想越没有边际了。      想到上火的地方,她双手猛地握成拳头,一时不查,长长的指甲就掐到了自己细嫩的手心,她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抬手一看手心里果然有了好几道红红的月牙形的掐痕。      “都是你,”她一边要将自己的手从前来查看她的景阳的手里抽出,一边娇娇气气的一股脑将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消停   景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反驳。安锦绣给他看出几分心虚来,抿了抿嘴巴,算是消停了。      会做这面条的师傅很多,味道也多有比这更好的,可安锦绣这些年来就认准了这个味道,其他的都不管了。      面条按着安锦绣平日的饭量做的恰到好处,她吃完了最后一根面还觉得能吃下半碗面,可等她慢悠悠的把鲜美的汤汁也喝完了,肚子恰好八分饱,也不愿意再吃了。      一旁站着服侍的丫头将碗筷收拾了撤出了饭厅,小夫妻两个又别扭的前者手按着来时的路回房了。      “之鱼要离开了,”景阳看着在软榻上坐着,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开口的安锦绣道,“明日一早就启程。”      “去哪?”安锦绣直起腰,来了点精神,“这个时候,外头不是不太太平么?”      “有江天在她身边,出不了什么乱子,”景阳接下来的话说的就有些隐晦了,可是安锦绣还是隐隐的听出了几分意思,“况且,现下,她是该和江天回九垟山去看看师傅了。”      和江天?这话里倒不止是单纯保护周全的意思了。      “你是说,”安锦绣脸上闪动着好奇的神色,“他们两个?”      “嗯,”景阳点头,并没有要在她面前避讳的意思,“只要之鱼收了自己的性子,和江天在一块,对她只有好处。”      “竟然是这样,”安锦绣将这段日子秦之鱼的举动全都一一想了一遍,倒觉得她和江天也是登对极了的。      不过私心里想着,只要不同景阳扯上关系,在她看来都是最好的。      “你一向贪睡,今日去宫里已经少睡了一会儿,下午本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只是为了这个罢了。”景阳又开口道,这下把安锦绣说的更加惭愧。      她垂着头从软榻上爬下来,一改方才居高临下的气势,软软的抱住了景阳的腰。      “都是我不好,”她软骨头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说出的话也没什么骨气,“你最好了。”      如今面对景阳,哄人的话安锦绣已然是信手拈来,丝毫没有先前羞怯的情绪了。      果然,时日久了,谁的脸皮都能厚起来呀。      安锦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又不免有些想笑。只这么想着,脸上就不免跟着笑了起来。      她推开景阳,冲门外扬声道,“乐儿?”      他们说了半天话,先前散乱的被褥还依旧扔着呢,没有他们两者之一的吩咐,外头的丫头们无论如何也是不敢随意摆动这局面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功利   “把房里的都收拾了,再让人备好热水,”安锦绣拢了拢藏在衣袖里的手,那层层叠叠的柔软沙质衣料便一圈一圈的贴在了一起,露出那纤细白嫩的手腕,“孩子们睡了吗?”      “还没有,”喜丫头摇头道,“才陪着他们洗完了澡,现在换好了衣服正在床上闹腾呢,”      “我去看看,”安锦绣说着往外走,刚迈出两步,她又回头,“你要一起过去吗?”      这话她是对景阳说的,景阳自然没有拒绝。      院子对面的一间屋里,烛光照的屋里亮堂堂的,三两个剪影在窗纸上印出几个不停晃动的身影,隐约还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门口等着服侍的丫头一见安锦绣和景阳,连忙低着头弯腰行礼。屋里的人想必是听见了这动静,刚才还热闹极了的声音忽然伏了下去。      等到安锦绣和景阳抬脚迈进房里时,两个孩子已经像模像样的闭着眼睛躺好了。      一旁的奶娘见了礼,也退到了一边。      安锦绣走过去,也不揭穿他们。之掏出手帕将两个孩子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擦去,又吩咐奶娘仔细的打好扇子,也防着两个孩子夜里踢踹了被子。      奶娘俱一一的应下了。      这府里忽然多了两个孩子,多的就不仅是热闹了。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弥散在小夫妻两人中间,只是谁也不点破了说。景阳有他的坚持,而安锦绣则也不想再因为这个引起两人不和的嫌隙。      也就当趁着这个时候多疼疼这几个孩子吧,以后么,那有的是时间和盼头,安锦绣想,过两年自己有了孩子,子矩也长大了,到时候几个兄弟姐妹在一块,别提多热闹。      西平城里的晋王府可以说是安平和乐,顺顺当当。可通江城里的一对夫妻就没这么安稳了。      自从两个孩子去了西平城,常氏就很不安稳,左等右等好歹等到了西平城送来报平安的信件,这心才堪堪落回去点。总归是自己的孩子,无论放在多信任亲近的人那里,都不觉得有在自己身边呆着的好。      而安谨言虽然偶有和常氏一样的思量,可是多的时候却更觉得将人送到自家小妹那里去是好的了。      第一点么,是能让自己媳妇儿少顾着些几个孩子,二者来,西平城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世家贵族,皇亲贵胄哪个不往那儿靠?往功利了说,子画和子规跟在锦绣身边,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性格 因着苏氏的原因,安锦绣除了在正式的晚宴一类的地方同明王府的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禾如卿提起让两个孩子和阿茹多往来,她是有放在心上,可安锦绣也没想着苏氏第二天就让人把阿茹送了来。      要是思及个中原由,也不难想,大概就是禾如卿昨儿个提了这件事情,苏氏忙不迭便诚惶诚恐的将人送来了。      “阿茹起的这样早呀,”安锦绣睡得比平时少,此时坐在阿茹的面前少不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坐在她对面的阿茹倒是精神奕奕,小腰板挺得笔直。      “父亲带我早起读书,我送了父亲上朝,自己便过来了。”      小姑娘吐字条理都清晰极了,六岁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气度和谈吐,想来明王平日里没有少花心思教导的。      要说起明王,他向来不问政事,每日花花草草闲情逸致,读书看景,是个神仙般的人物。除了这些便是阿茹,再往后就似乎没有什么再让他上心的事情了。就连苏氏这样的人,明王都不曾管教过一点半点,留她在那个位置上也似乎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子画和子规还在睡,他们一身的懒骨头,没再半个时辰怕是起不来,阿茹用过早膳了吗?府里的厨子做的小粥还能入口,陪着我吃一点?”      安锦绣提议到。      前面觉得子画和子规处处都好,现在来了个阿茹,安锦绣在心里稍稍掂量过一遍,不免又觉得阿茹是个实在难得的。不过一者有一者的天真可爱,一者有一者的稳重懂事,真的比起来,倒是各有各的好处了。      阿茹想了想,笑道,“在府里陪着父亲吃过一些,婶婶现在提起,阿茹又觉得有些饿了呢。”      安锦绣笑着牵起阿茹的手,“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合不合阿茹的口味,阿茹喜欢吃什么?我让厨子记下来,可不只是这两天,以后常来也能做出阿茹喜欢吃的菜式来才好。”      阿茹点头,说了几样不打紧的菜名出来,“除了这几样,我都是可以吃的,父亲说,不可以挑食。”      真是乖巧的让人心疼,安锦绣想,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和子画放在一块正好提醒提醒她的小臭脾气。      这个时候的安锦绣可一点没想到,安子画的小臭脾气有一大半都是照着她的性子描摹的。 第一百二十章:明王 等两个孩子揉搓着惺忪的睡眼由奶娘陪着到了饭厅时,安锦绣和阿茹已经吃到尾声。      安子画看着坐在安锦绣身边的阿茹,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想起这位面熟的小妹妹是她在哪里见着的。      “阿茹妹妹在这里呀?”她牵着安子规的手走进去,看向阿茹的眼神多半还带着好奇与新鲜。      “子画姐姐,子规弟弟。”阿茹端端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妥妥当当的浅笑。      安秀才虽然是个读书人,可到底是生长在乡野的,家里也算是富足,也没有其他穷酸秀才似的穷讲究。故而养出的孩子也都没在读书里拘束了性子,到了孙辈就更甚。安子画和安子规虽然也从小被教导着规矩礼仪,但往常里随意自在惯了的,也没那许多约束的条条框框,性子看起来较于阿茹便跳脱许多。      而安子画往日里显然是没有见过像阿茹这般懂事有礼的妹妹,没一会儿亲近就胜过了好奇,拉着阿茹的手长长短短的撒起娇来。      小姑娘平日里就是个嘴甜会哄人的,三两句的话就把阿茹说动了陪着她去花园里扑蝴蝶。      陪着阿茹过来的嬷嬷脸上起了讶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又低着头将神情掩饰了下去。      安锦绣看在眼里,也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下午,两个小姑娘已经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了。阿茹临走前还颇为郑重的告诉安锦绣,“等阿茹回去同父亲说,改日还过来婶婶这里玩。”      安子画的反应则更为热情直接,她跑上前去一把抱住阿茹,黑亮亮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安锦绣,“我陪着妹妹一起睡!”      阿茹平时少有和人这般脱了性子的玩耍,安子画只要不撒娇耍小性子就是个很有姐姐样子的人,阿茹会喜欢她是在安锦绣意料之中的。      安锦绣少不得上前安慰了两个小姑娘一番,“今日说好了要回去的,阿茹自然不能留宿下来,这事情等阿茹回府了,再和明王说过才好。”      提到明王,阿茹果然点头,“嗯,要先和父亲说过才好。”      安子画左看右看,见两人的表情都没得商量,娇里娇气的哼了一声,依依不舍的还是松了手。      阿茹坐着来时的马车又走了。      明王府里,明王正站在花园里修剪花枝,阿茹远远的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父亲。      明王转过身来,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今天阿茹玩的尽兴吗?”      阿茹看了看那各处都修剪的格外整齐的花枝,就同她下午在晋王府里见得差不多,可是,父亲亲自修剪的花枝是不容许任何人乱碰的,更不说在里头乱跑扑蝴蝶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回程 “婶婶那里的姐姐和弟弟人都很好,婶婶也很好,阿茹玩的很高兴。”阿茹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阿茹长得有七分像她的亲生母亲,明王静静的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放下手中修理花枝的剪刀,弯腰轻声道,“阿茹喜欢,那改日再去拜访,”      阿茹今天去了晋王府的事情是苏氏自己下的武断的决定,景辉也是从早朝回来以后才得知。苏氏战战兢兢的同他解释了缘由,是禾如卿的意思。      这到底是莽撞了些的。      景辉同景阳的交集并不算多,虽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一年,可两人的交情也最能算作点头之交罢了。他自己是闲散惯了也不愿意参与朝廷内外的纷争的,景阳与他不同。起码在景辉看来,同他父亲站在一条阵线上的景阳骨子里并不算安分与容忍的人。      对于所有纷乱与未知的隐患,景辉习惯能避就避。      故而,改日再去拜访这句话,后头隔了大半年才让阿茹重新如了愿,不过这个也算是后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暑气到底也慢慢的散开了,转眼安子画和安子规到西平城也呆了两个月余,收了大半的玩心,读了些书,举止间也养出了贵气,回程的时间就到了。      半个月前通江城就频频来信,催着让两个孩子回去,两个孩子到底也是想家了,三言两语的心也开始向着家去。      这之中要说谁最舍不得,那莫过于安锦绣了。      前头两个月她忙忙碌碌,正说起来也没花多少时间陪着两个孩子在一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两个孩子又要走了。      安锦绣沮丧起来,只能在景阳面前委屈抱怨,更多的就是对两个孩子回程途中的担心了。毕竟来时出过那么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要么我陪着两个孩子回去吧?”彼时她正被景阳抱在腿上坐着,养出了点肉比先前抱着沉了些,可在景阳看来到底还算是轻飘飘的一个小玩意儿。      “我安排了两倍的人手,”景阳的握住她的手,拉起来轻轻啄了一口,“何况,那条路上早已经肃清过,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安锦绣还是皱着眉头,到底陪着回去这话只是借口,私心里她不仅担心两个孩子,她没说出来的是她对通江城也怀念的不得了。      那里到底是她熟悉的地方,人和事也简单不少,哪里像是这西平城里,连说句话都处处藏着算计和陷阱。 第一百二十二章:规制   而至于这抱怨是从何而来,事情又要从半个月前说起了。      能把贵族小姐和夫人聚集在一起的事情可以有很多,由头可以编的天花乱坠,只管好听就可以。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现下身份足够贵重,就都是该请的。      这样的宴会多了,安锦绣也不是每个都去。多半是不能再推脱了,才去露个脸现个身。可就这样,她到底还是个打眼的。      宴会上的人来来回回只那么几家,无论是互相交好的或者是心里有那么几分嫌隙的,这都是明面上不能说出来的事情。晋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安锦绣也不是性子热的人,故而并没有什么格外亲近交好的人。      这一点她倒也并不在意,毕竟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伪善极了的。对于安锦绣来说,管好晋王府的事务,过好她和景阳的小日子,这已经足够了。      只是她没想到,单单只这样并不碍着谁的事情,也有人想伸手来管。      夫人们围坐在一起,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那些嚼烂了的事情。你说这个的丑事,我说那个的趣闻,只要不当着人面取笑,这大多算是约定俗成了的。      左相夫人钱氏,先前在禾如卿那里见着的时候就让她不喜欢。倚老卖老的安锦绣见过,却偏偏没有一个像钱氏那样能无礼到理所当然。      几位夫人坐在花园里饮茶品茗,安锦绣只捧着茶杯不多说话。可这钱氏那天不知怎么的就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了,或许说,这算盘一直打着呢。      “晋王妃在几位夫人里是风华最茂的,怎么不要个孩子?”钱氏极为神秘似的凑到安锦绣身侧,小声道,周围人面上自管说着自己的话,实则耳朵都听着这边呢。      安锦绣那一口茶水差点被钱氏的话给惊得噎了一口,她放下茶杯转过头去,目光直直的落在钱氏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韦夫人,你说什么?”      她的面色已然不对,钱氏却像是丝毫不察的继续道,“这毕竟是祖宗便有规矩的大事……”钱氏自以为切切的声音全然都已经落进了在座所有人的耳朵里。      安锦绣的面色也完全沉下来。      她以为自己是哪里冒出来的货色,倒教导起自己这祖宗礼法的规制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失言 多的是不知内情的人觉得景阳走了运,先是避了前头梁朝的灾祸,后又因贤王创南朝而得了新爵位。可更多的人想的却是到如今的晋王面前走些运气。      在钱氏看来,晋王成婚晚,晋王妃年纪又小,两人到现在未出一子,晋王身边再无别人。倘若有个侧妃,既不会影响王妃的位置,还能为王府开枝散叶,是个处处讨喜的法子。      左相跟着如今南朝的皇帝,那是一路从梁朝风风雨雨里走过来的,能到了如今的位置自然是个聪明人。可钱氏实在算不上是个明白的。      她眼见着安锦绣的神情一点点的沉下去,心里也只不过稍稍掂量了下即将出口的话语,然后面不改色的接着说道,“这毕竟是祖宗便有规矩的大事,子孙兴旺才能家宅和美,王妃年纪还小,有些事情需……”      “韦夫人,”安锦绣打断钱氏的胡言乱语,脸上已经是冰寒一片,她将手上的茶盏重重放到桌上,茶杯顺着她过大的力道歪倒,里头剩余的茶水歪歪斜斜的流到了桌上,安锦绣却看也不看一眼冷声道,“我年纪轻了些,辈分却已经足够,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我也可以教教你,开枝散叶家宅兴旺这一类的话,皇后娘娘讲给我听正是最好,从韦夫人的嘴里说出来却未免太狂妄了些,怎么,我年纪小,又未生养过孩子,韦夫人还想找个人来为我分忧不成?”      安锦绣一向是柔和温婉的样子,别说是钱氏,就是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想到她能摆出这样的神色和语气。      “韦夫人失言了,王妃千万别放在心上,”一旁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      安锦绣心里冷笑,这个时候就有人站出来拦着了?方才钱氏句句冲着自己的时候怎么没人拦着,却偏偏都做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全都当她是个软柿子,或圆或扁由着人揉捏了?      她施施然的站起来,看也不看低着头一言不发坐着的钱氏,只笑着对众人道,“今天说的话多了些,有些乏了,失礼了些,但还是先告辞吧,”      安锦绣说着转身就要走,陇长的衣摆不知怎么牵扯到桌上原本就倒着的茶水杯子,哗啦的被带下去落到了钱氏的腿上,湿淋淋的滴下水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答应 安锦绣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原本屏息凝神的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个两个的也都纷纷站起来,用各式的言语告辞准备离开。      身后闹哄哄的一片是如何的场景,安锦绣也不去管,只一路带着气性回了晋王府。      钱氏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安锦绣自然明白,这样的心思也不只是钱氏一人有。明里暗里的,多的是人打听她的心思。晋王身边不该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似乎是所有人心里都默认的不公平。      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像是滚雪球似的默默越积越大,连着这些天对几个孩子要走的事实不欢喜,安锦绣也难免有些郁卒起来。      可是要怎么样呢,她私心里知道景阳的好,也不愿意让这好让别人占了任何一分去。可偏偏嘴上安锦绣说不出让景阳一辈子不能有别人的话。男子三妻四妾,这的确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是在景阳这样的身份和地位里。但说到底,自己是不愿意的。景阳对她好,她也对景阳好,这一份相互对等的好里头不应该有另一个角色的涉足。      也许真要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不得不又另一个人的参与,安锦绣想,她便自己搬到小院子里去住。要么就全是她的,要么她便一点都不要。      安锦绣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面上的神色也高兴不起来。而她那一呆一愣的举止也让景阳疑惑起来。      “等立秋以后我陪你会通江城看看?那里的府邸一直有赵妈妈管着,那时候大概也没什么事了,我们住到年前回来,”      他以为安锦绣到底是惦念着通江城里的事情,开口安慰道。      安锦绣却伸手在他的眉间点了下,那力道不轻不重,倒有些发痒。      “你说话算话,”安锦绣凝视着他的眼睛,从那里面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倒映着。心到底还是一点点软下来的,她软软的贴到景阳的胸前,声音慢慢的低下来,“答应我了的不许反悔。”      景阳探不明她的情绪,只顺着她的力道扶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柔和的说着安抚的话语,“说好了的,自然全都答应你,答应你了的,全都不会反悔。”      也许是他话里的意味太过纵容,安锦绣心里那一角落有有些期待的躁动起来。      “那,”她猛地支愣起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景阳,脱口而出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中秋 “那,”她猛地支愣起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景阳,脱口而出道,“那会有别人吗?”      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含含糊糊的,脸也慢慢聚集了些淡红的血色,话说出口了安锦绣才有些懊恼起来。这么没头没脑的问话,不仅景阳不知道什么意思吧,她也没那个脸皮再提起第二次了。      “别人?”景阳显然是没有弄懂她话里的意味,“哪个别人?怎么了。”      “没什么,”安锦绣的声音随着她的情绪一起低下去,她随意的将话题岔开,“孩子们是该上路了,得紧着在中秋前将人送回去才好,”      “今天上朝时遇见左相,”景阳盯着她的头顶,她的脑袋正安安分分的贴在他的胸前,听见左相二字,安锦绣微微动了动脑袋,发出一个疑问的语调,“然后呢?”      “左相说,改日让左相夫人登门道歉,”景阳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的用指尖梳理过安锦绣的发丝,那天宴会上的事情安锦绣并没有开口和他说起,不过光看左相今日的反应,他也能知道那天的事情并不是一两句话能带过去的。      “这倒不必,”安锦绣半闭着眼睛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到底也不算大事,不必这么麻烦了。”      她说着慢慢睁开眼睛,轻轻推开景阳的手,离开他的膝头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孩子们,还有其他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景阳直着身子坐起来,看着她出了房门,这才叫了喜丫头进门。      空气中的暑气早已经消散殆尽,花园里被精心照料着的花卉植草郁郁葱葱的开放着。安锦绣在花园里站定了,轻轻舒了一口气。无论身处何方,什么身份,人总是少不了有些忧愁。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罢了。      “姑姑?”安子画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安锦绣对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发愣,她开口叫了她一声,然后提起裙子跑过去。      “姑姑要和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吗?”小姑娘抬着脑袋,一只手拉住安锦绣的手。      也不怪小姑娘这么问,先前哪一个中秋,安锦绣都是在通江城里过的。      安锦绣摇摇头,“不回去了,等秋后吧,那个时候子矩大概已经会喊人了吧?”      安子画想到家里的弟弟,也笑起来,“一定会的,子矩聪明极了。”      她们正说着话,便听得安子画脆生生的从安锦绣背后叫了一声,“姑父!” 第一百二十六章:红棕 “带回屋里去,”这话是景阳对着喜丫头说的,他则上前牵住安锦绣的手,没等安锦绣说话,半揽住她的腰往外走去。      “要去哪里?”安锦绣匆匆忙忙的跟上他的脚步。      他手上的力道大,她的几乎只剩下脚尖点着地面,一路被他带到了马房。      马房里的马站成一排,正都悠悠闲闲的吃着草,其中打头的一匹马毛色油亮,见到他们进来立刻朝天打了个响鼻,尾巴也扑簌簌的甩动起来。      “红棕!”马房这地方安锦绣是第一次来,撇去那空气中隐隐飘散的异味,她倒是很高兴能见到红棕。      而红棕显然对他们的到来也兴奋极了,来回的在马厩里走动,妄图从马厩里跳出来。      马夫没等景阳示意,打开马厩将红棕牵了出来。      “要出去?”安锦绣回过身来,揪着自己的裙子微微蹙起眉头,“可是我的衣裳,”她贪图着省事,穿了一身玉白色的裙子,轻便好看,却不是能骑马的衣裙。      景阳先跃上马背,然后朝安锦绣伸出手,“上来。”      安锦绣抿了抿嘴角,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景阳手上用力,轻巧极了的将她拎到马背上。      安锦绣侧着身子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没有其他助力,只能紧紧抱住景阳的腰。红棕前蹄几乎兴奋的不点底,只等着后门开了就能飞驰而去。      不过临出城门前,到底有一段闹市是怎么都避不过的。好在此刻正午刚过,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多。可是就这样,他们也不可避免的吸引了许多目光。      等出了城门,红棕才被允许彻底飞跑起来。马蹄点在地上尘土飞扬,周围的树影匆匆掠过,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锦绣一面胆战心惊的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心里却越发奇怪起来。这不管不顾的模样实在同平日里景阳的样子不大像,方才她不过在花园里那么一会儿,中间出了什么事?      红棕跑到一片青山绿水间,脖子上的缰绳才被微微收紧了。它有些泄气的慢下脚步,不甚满意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景阳抱着安锦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站到了湿润的河水边。      “我脑袋疼,后,后背也疼!”安锦绣不高兴的推开景阳,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屁股疼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喜欢 景阳说不上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将前后的事情理清楚以后,只觉得心里畅快的不想受限于那一小方院子里,刚到了这里,他倒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些。      他的目光热切的看过去,像夏日里汹涌而来的热风,搅得安锦绣心口发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景阳扬手拦住她想要后退的去路,将人紧紧的扣在怀里,灼热的气息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柔的抚在安锦绣的耳侧。      “你心里想的,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      她纤细的腰肢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上身却因为安锦绣微微抗拒的动作而有些距离。      “你在说什么……”景阳柔和了好长一段时间,安锦绣竟然忘了他还有这样强势的面目。她偏头想要躲开那让人心慌的气息,他却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咬住她的唇瓣的同时含糊道,“你问我会不会有别人…你想,知道?”      安锦绣脸上烧烫,一半是因为他放荡的动作,一半却是因为他嘴里的问题了。      “我,”她唇瓣开启,刚要说话,却像是得了他的逞似的,被他攻势更猛烈的追袭进来。      施加的力道太大,安锦绣稳不住身体的重心,继而不可抑止的往后倒去。      两人一起失了重心,景阳半合着眼睛将她抱到自己的身上,减缓了摔倒的趋势。安锦绣到底是用这个当口错开了两人胶合的唇瓣。      “我想知道,”她伸手压住景阳的肩膀,到底是直接说了出来,“除了我,你还要不要别人。”      安锦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给问了出来,景阳却又收去了方才汹汹的气势,眼睛里满是璀璨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刚才的一番动作,她的发髻已经有些乱了,有几束头发柔柔垂坠在景阳的颈间。      “真的很喜欢啊,”景阳像是叹息,又像是喃喃自语,“好像已经不能再喜欢的多一点,又好像每天都可以多喜欢一点。”      他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开,安锦绣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乱的避开景阳的目光,“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景阳打断,“所以,不会有别人,”      “那,”安锦绣这才笑起来,尽管她脸上还有未消下去的红晕,可是那挡不住她眼睛里明亮的光芒,“我记住了,就当是你的保证。” 第一百二十八章:书信 慢着紧着,两个孩子到底还是走了,府里重新又回到了只剩这对小夫妻的状态里。好在前些天才交了心的小夫妻日子也算是过的蜜里调油。      和两个孩子已经平安抵达的书信前后脚到的是安家村里寄来的家书。自从安锦绣和景阳住进了西平城里,从那里来的家书就不多。一来路途远了送信便要耽搁许久,再者说,在安秀才看来,安锦绣到底是嫁出去了的,长长久久的和娘家通着信件,总是不好。      “王妃,信上说的什么?”喜丫头站在安锦绣身边张头张脑,只恨不得能亲自拿过去读一遍。      “拿去拿去,”安锦绣头也不抬将从通江城里安谨言那里寄来的信件递给她,余光瞥见小丫头认真仔细的样子,她忍不住发笑,“怎么,信里头还藏着花呢?”      喜丫头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我只是看看家里有什么新鲜事没。”      “新鲜事啊?”安锦绣放下手里读了一半的信件,忽然从书案地下又抽出一小张薄薄的纸片, 她扬了扬,笑道,“青山给我单寄过来的信件里倒是好像说了不少新鲜事。”      一提到青山,喜丫头被戳破的心思就显露了出来,她的脸颊登时烧红,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有些羞恼的跺了下脚,“王妃,你就别,别捉弄我了。”      “哦?”安锦绣悠悠闲闲的放下手里的纸片,“这上头写的什么,我还没看,只是这和家书一起送过来,也没写明是给谁的,我想这王府里还能有谁呢?总是给我的吧?”      “是给我的,”喜丫头急急抬头,“上回说好了的。”      喜丫头眼里慌乱,生怕安锦绣真不把信纸给她似的。      安锦绣眼里带着笑意,凝视了她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一边递过信纸一边道,“好了,拿去,下回让人写清楚了,直接送到你房里去,谁也不给看啊,”      喜丫头也没管她话里有多少挪揄,接过信忙不迭的就看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的舒展开来,最后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将信纸仔细折好,贴身放了起来。      她这一番小动作,安锦绣就当没看见,她看完安秀才写的信,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喜丫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今天倒是让我觉得是时候了。”      屋里只她们两人,其他丫鬟婆子一律侍立在门口,喜丫头也不拘束,她上前一步好奇道, “王妃?” 第一百二十九章:打算 “差不多也是时候去通江城查账的时候了吧?”安锦绣捻起一颗酸梅子放进嘴里,腌渍过后的梅子酸甜可口,也有些开胃的功效。      “嗯,”喜丫头点头,光听见去通江城四个字,她的眼睛就已经亮起来。      安锦绣看在眼里,心里也忍不住感叹,时间到底是快的,转眼连喜丫头都有了少女的心思。青山也算是身边很亲近的一个人,从小的品行举止都是好的,喜丫头和他也算是妥帖的一对。      通江城的成衣店,每月的进项算起利钱也有五百多两,这倘若放在以前,在安锦绣心里一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自打她亲自接管起王府每月的账目收成来,她就知道这点银子全然是小打小闹无关痛痒了的。      “通江城里的事务一直是你看顾着,来来回回的也麻烦极了,我想着,干脆你便回通江城去,至于至于住在哪里,无论是先前的侯府还是大哥家里,你自己定夺便是。”安锦绣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原以为喜丫头会高兴的不得了,却没想到喜丫头先是露了喜色,后又泛上点愁容和犹豫,“可是王妃,我回了通江城,这里就只你一个人了。”      她到底是担心安锦绣多一些,生怕她身边没了贴心人。      安锦绣轻轻的叹了口气,心下多是动容,“傻丫头,我在这里能被谁欺负了去不成?爷他,是很好的,何况,我让你回去也不是享清闲的,难道你以为往后就不用来回跑了?至多是少跑两趟罢了。”      “王妃,”喜丫头知道安锦绣也为她打算着呢,眼眶一热,眼泪就要流下来。      “好了,”安锦绣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这个丫头就是平日里操心的多了,什么事都放心不下。”      屋里的人说着话,站在门口的人隔得远听得也并不清楚,只隐隐听见通江城三个字。欢儿和乐儿支起耳朵想听个仔细,安儿站的笔直,只垂着眼睛没多的动作。门口的几个婆子看在眼里,默默的将这情景在心里记下了。      而另一边,中秋到底是近了,杂事礼节都开始要准备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除却礼节上的来往,同前梁朝一般,最大的事项便是宫里准备的中秋晚宴了。 第一百三十章:中秋 中秋晚宴由宫里一手承办,算是一年之中最大规模的宫宴。宴请的对象大多都是王宫侯爵与机关重臣,女眷另设宴席,由皇后主持。      经过上次和钱氏的那一次口舌,安锦绣再没去参加过类似宴会,这次因为是王宫里下的宴请,这倒是没法子再推脱了。      她与景阳共乘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前,下了马车却要分成两辆轿子,往不同的方向去了。对于这样的宴席,安锦绣心里多少都有点不喜欢,客套的多了,真心相对却不见踪影。      天色昏黄,星光渐渐浮上空中,明月已经悬在半空中明晃晃的照亮一方天地,可同宫门里热闹喧嚣的人声,光芒璀璨的灯火相比却依旧显得黯淡了。      “中秋,讲究的是一个团聚,人都在一块了,却依旧对旁的人事挂着想念。”禾如卿往头上叉了一只珠钗,语气平淡,不知是愁是叹。      安锦绣站在她身边,将目光放远了,透过层层珠帘,依稀能看见外头坐着不少人,“这样的客套,着实有些……”      她含糊着没说出后面两个字,禾如卿倒是为她接上了,“无趣?”      禾如卿站起来,由宫女为她穿戴好外衣,眉角是温柔的神色,“别的不说,你这个年纪,觉得这些无趣也没什么,日子积攒下来,这些也就不得不应付着了。”      安锦绣轻轻的应了一声,站在她身边,跟着她一块缓步走了出去。      下头站着行礼的人不少,位置资历高过安锦绣的也有几位,却只有她能站在当今皇后的身边。尽管面上淡然,可是这一刻安锦绣到底是有几分紧张的。      “今晚你和我坐一块,也省的应付那些有的没的。”      禾如卿这句话倒是对安锦绣的体贴了。那些夫人们都知道皇后喜好清净,和皇后坐在一块,那多的便是清净了。      安锦绣到这个时候才绽开了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意,嘴上小声俏皮道,“谢皇后娘娘关怀。”      宴会开始,男女两面的宴席不过一墙之隔,静下心来都能听见对面的人声与说笑。      舞姬们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层层叠叠的旋转开,衣摆宽大颜色艳丽,如同盛开的娇花一般勾引住看官的目光。 第一百三十一章:舞姬 “花里胡哨……”禾如卿眼角的余光瞥见高台上舞姿轻盈的舞姬,吐出的字眼几乎唇语,转瞬已经被众人的说笑声淹没了。      对于高抬上舞姬的舞姿,对男人的吸引力显然是大过女人的。      筵席上的菜式花样精巧,每样都是费了心思的,却不等在座的人多尝,只一筷子就被撤了下去。安锦绣拢共吃了三筷子的菜,便觉得麻烦了,只是到底有礼节在,她面上也不能显出半分来。      明王妃苏氏被安排在正对着宫女们上菜的位置,来来回回的避让让她本来就低垂的头颅更加往低了去。      安锦绣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把目光扭转了回去。      同另一边相比,女眷这边到底安静些,有禾如卿坐着,那平日里阴阳怪气的话语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至多只是客套的恭维,听不听也逃不过那个虚浮的意味。      再多的人,再热闹的气氛,面上欢声笑语,可却未必真的尽兴。安锦绣打气十二分的精神应付着,心里却不免怀念起往常在通江城里的中秋夜。只几个小菜,一盘月饼,一家人坐在一处也别有一番亲近,哪里像是现在……      她正想着,却听一墙之隔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高声的喝彩,她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人走到了高台之下,飞身跃到了舞台上,将一位舞姬拉进了自己怀里。      呵,男子欢呼,女子们却不免都是惊叹。      安锦绣再定睛望去,这才看清楚了上台的是什么人,高高的玉冠,浅色的衣袍,那不是明王是谁。      苏氏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到舞台上,原本还因为紧张通红的脸庞顿时煞白下来。      安锦绣的舌尖在上牙龈细细的划了一圈,心里暗暗咋舌,明王平日里看起来是最书卷气的一位王爷,却没想到也能当中做出这般不矜持的事情来。      “胡闹,”禾如卿将手上的玉筷放到桌上,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慢慢的将目光转了回来。      男人那边依旧热闹不休,女眷们却都多了自己的心思。明王抱着那位舞姬一跃下了高台,同皇帝告了退,转身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看向苏氏的目光便不免带了些同情,连平日里惯常要用话来噎她两句的几位夫人一时间也都没了话语。      禾如卿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波澜 明王在中秋晚宴上抱了个美人回府,从此便宠爱上了。这算是一个月来西平城里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事情是这样没有错,可是各种缘由到底是因为什么却就没有人清楚知道了。不过没想到半月以后,更让人咋舌的消息就有传了出来。明王为了那个舞姬,竟差点休了现在的明王妃。      因为这个明王专门去宫里请了旨意,可却落得皇帝一顿教训。苏氏的确不是王妃的最好人选,可这人到底也是当时明王自己娶了的。且这舞姬的身份能高的哪里去?在皇帝看来还不如就这个苏氏先将就着呢。      然而,明王却真是铁了心的要将这舞姬立为侧妃,连着在朝阳宫门外跪了三天愣是一声没吭。      禾如卿到底是没有皇帝那般狠心,把人叫来仔细的问了前因后果,竟也慢慢的松了口。有了她开口,皇帝那里没多久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只到了没休了苏氏,只将让舞姬做了侧妃。      对于这件事情,安锦绣多抱着旁观的态度,可三五不时心里依旧有些对苏氏的同情在。她是从那样低微的位置过来的,高低成就还不都是由强势的一方说了算?战战兢兢的求个生存,却终是任人摆布的地步。而对明王,她就更多了三分不喜欢。      至于那位舞姬,一朝宠爱便是半世荣华,安锦绣后头也见过她一次,也没谈得上喜欢,只表面客套应付着罢了。      她只是对阿茹有些心疼,苏氏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位舞姬又能做到如何的关怀呢,可怜的到底是孩子罢了。      日子悠悠闲闲,一日像过一日,自打喜丫头回了通江城,虽是书信不断,可安锦绣在西平城里到底是感觉比以往寂寞了些。      好在,日子到底也不是一直波澜不惊的,在这年第一场雪到来之前,西平城的平静日子终于被打破,有些了些波澜。      一直外游不知所踪的成王终于有了音讯,与这个消息差不多时候传进安锦绣耳朵里的,竟是禾如卿的孕事了。      她来不及惊掉下巴,心里却幽怨起来。      彼时一旁单手摆弄棋子的景阳默默然的放下手里白玉雕的棋子,不等她说话,大冬天的躲到了外头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游历 成王景枢当年是打着游历的名号跑到外头去的,谁知道这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连带着他带走的那些个侍卫也个个不知所踪。原先免不了猜测是遭遇了不测,这么些年过去了,大家也就将这事情抛在了脑后,谁成想,到了这个时候,外头竟又传来了音讯。      皇帝读了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气的一脚踢翻了紫檀木的小几,那小几飞扑在墙上,落在地上时就碎成了几块。可皇帝心里到底还是松了一大口气的,这些年来明面上他已经放下了这事情,可是暗地里也没少让人继续找着。因着这个喜讯和禾如卿的孕事,皇帝终于把明王的糊涂账抛到了脑后,不愿再去管了。      “不如趁着小灏从军队里回来,将他叫到宫里头好好说说这事情?我看啊,”禾如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放在贵妃塌上,比以前更乏了,说话也慢慢吞吞的,“把小阳也叫过来,一家人一块好好说说话。”      皇帝笑眯了眼睛,将手轻轻的放在禾如卿的肚子上,耐心的听她讲话,也不管她说的什么,一律都是点头的。      对于景枢传来了音讯,最高兴的莫过于景灏了。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他同景枢的关系一向是最要好的。他收到书信,二话不说便告了假从军中快马赶回了西平城里。而禾如卿的孕事则是等他到了宫里才知晓的。      禾如卿穿着比往常时令里更厚重一些的棉衣,面色红润同以往没什么不同。景灏忍不住往她肚子上多看两眼,却差点被皇帝一掌打到脑袋上。      这天准备的是家宴,故而男男女女都坐在一桌上,就连皇帝也不过是坐在了正当中的主位罢了。安锦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见了明王的侧妃第二面,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服侍明王吃菜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大方的意思。她愣了愣神,抬头微微侧转目光,没有在屋里看到苏氏的身影。      倒是阿茹真好坐在她身边,还同安锦绣小声的说了两句话。      “如今的局势大抵都已经定下了,”皇帝沉声开口道,“你也别老是往军营里跑,过两日景阳要去北边两个月,你就回来接手他的事务。”      景灏对这个决定显然是不太满意的,军营里多自在啊,每天看看兵书,训训新兵,做的也都是舞刀弄剑的事情。景阳每天忙活的那些,哪里有半分意思!可景灏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到底没敢开口反驳。 第一百三十四章:文氏 饭桌上的后半程大多都静默无声的过去了。吃过了晚膳,几个男人又都跟着皇帝去了御书房。而安锦绣她们则陪着禾如卿慢步回了寝宫。      “不知是位叔叔还是一位姑姑呢,”阿茹不掩饰脸上的好奇,全眼盯着禾如卿还未曾显怀的小腹。      “都好,”禾如卿笑着牵着阿茹的手,“假若是个像阿茹的孩子,我一定喜欢极了的。”      阿茹听了这话,脸上先是惊讶,而后便是郑重,“那我一定也喜欢他喜欢极了的。”      众人都因为阿茹稚气却认真的话语笑起来。      明王侧妃文氏跟着走在人群的后头,默默的听着前头的欢声笑语。      阿茹笑着和禾如卿说了两句话,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人群后头的文氏,“文侧妃?”她叫到。      安锦绣和禾如卿的脚步都随之停下来,有些不解的往后看去。      文氏听见了阿茹的喊声,连忙从后头快步走了上来,“阿茹,怎么了?”      “没什么,”阿茹脸上挂起依赖的笑意,她看了禾如卿一眼,有些羞赫的拉起文氏的手,“我想同你一块走。”      这下惊讶的便是安锦绣和禾如卿了。      算起来文氏入了明王府还不到一个月,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阿茹对她如此亲近?禾如卿眼中先是考量,后面不免就多了三分阴沉。无论是什么,文氏是个有法子的女人,这点是没法否认的。      “皇后娘娘,”文氏屈膝行礼,面上陪着六分小心。      “既然阿茹喜欢让你陪着,你就陪着她吧。”禾如卿面色不变,转头继续走。文氏的脚步在后头停了停,一众丫头婆子已然越过她们又紧紧的跟在了禾如卿的身后。阿茹被扔在了队伍最末尾同文氏一起。      文氏微微叹了口气,牵着阿茹的手快步跟回上去,一边小声地同阿茹讲话,“阿茹,下回可不能这样了,皇后娘娘待你好,你该顺着她的心思才是。”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走呀,”阿茹紧紧握着文氏的手,脸上有些委屈的神色,“父亲好不容易才将你找回来,我……”      文氏吃了一惊,连忙打断阿茹的话,“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了,知道了吗?”      阿茹被她郑重的神色给吓了一跳,愣愣的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了。      文氏见状,又轻声安慰她道,“这些事情,阿茹还不懂,往后我再和你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说话 孩子的心性单纯些,只觉得合了自己心意的便是好的。可在旁人眼里,阿茹此时亲昵的一举一动,少不了得益于文氏的好心机与好手段。就说苏氏,明王妃的位置她待了多少年?可不还是那唯唯诺诺的畏缩样子?半点也没看阿茹有多亲近她的。      阿茹没得到禾如卿的传唤,只能和文氏在外间呆着。      “只要他们不做出格的事情,多的我也懒得管,”禾如卿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又慢慢的舒展开来,“毕竟日子也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她伸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又有了笑容,“别的我不想多管。”      安锦绣打小也见过不少大肚子的妇人,然而先不说她见过的那些与禾如卿的气度是全然不同的,单只说她那时候的年纪也不明白想做母亲的心情。可是如今,她的目光落在禾如卿的小腹上,心里就止不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了。      “成王传了信件回来,我听爷说,竟是航海去了外头,听闻外头的人光是长相与身形就与咱们这儿的人大相径庭,先前看过一本《列国游记》,前人在百余年前所著,其中的人文风光至今看来依旧是新鲜极了,倒是让人心生几分向往之情。”      安锦绣陪着禾如卿,嘴里说着皇帝家的家常闲话。      “景枢啊,从小就是个不一样的,我见他的第一面,那时候才十岁左右吧?”禾如卿仔细想了想,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对,十岁,我也是差不离的年纪,还都是先前在北地时候的事了。”      原本像是要展开回忆的开头,却又兀然的断了,禾如卿也没有再说接下去的话头。      “这回小阳去北边,不是一个人吧?”禾如卿忽然歪过头问安锦绣。      北边,也只是听着像是办正经事的地方,实则去的不过是通江城罢了。      “嗯,”安锦绣点头,“那边闲杂待办的事情不少,且许多人事也该尽尽心力。”      “你是个聪明孩子,小阳也是,你们两个在一处,总是出不了什么大差错的。”禾如卿慢条斯理的说道,“两个人在一块,少不了要互相让一让,这都没什么……”      这些话被提起的似乎毫无缘由,可安锦绣到底认真听着,将它们放到了心里去。 而这年的第一场雪也在这个冬夜里,悄然落满了南国的整片土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同行 行驶缓慢的马车在苍白的雪地里沿路压出一道长长的连贯的车辙,倘若听得仔细,还能入耳些许轻微的积雪被外力挤压在一起后的咯吱声。      “按照这个速度,应该能在大雪后到达通江城吧?”被几辆马车包围着的最当中那一辆只坐了两个人,正若有似无的传出说话声。      “该你落子了,”景阳出声提醒安锦绣。      安锦绣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我看外头的雪景不错呀。”      那盘棋下了不到一半,她落败的形式已经明显,接着落子也没什么意思。      窗外倒真的在飘着雪花,洋洋洒洒的又带着轻盈和灵动,她掀开窗帘,伸手就要去接,马蹄声却忽然而至,急急的停在他们的马车前。      “王爷,”      安锦绣骇了一跳,那只伸出窗外的手就被景阳从身后给抽了回去。      “何事?”景阳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问向来人。      那侍卫打扮的人努力将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张绝艳的小脸忘到脑后,一边禀明了来意,“是这样的,王爷,前头原本通行的桥前有些破落了,又因下雪结了冰,车队实在难以前行,属下看,不若现在此歇息一宿,不到一个时辰天也马上要黑了。”      “歇在这里啊,”那侍卫没看到景阳回到,却听到一个小小的女声,又看到晋王耳边忽然附上了一个人影,显然是在和他耳语。      “那就歇一晚上吧。”景阳马上点了头,“准备好晚上过夜的东西,好好歇一宿。”      原本过了这座桥,马上就是通江城的地界,这块地方一直多有兵力看守着,安全倒是不需要多担心的。况且安锦绣刚才对于这个提议显然是高兴的。      “下棋?”他握住安锦绣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搓了搓,语气显然带着挪揄。      安锦绣乐得他给自己暖手,因而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瘪了瘪嘴道,“你一个子都不让我,实在没意思极了。”      “除了在家里住着,无论到了外头哪里,你都比在家里高兴些。”景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是一天没有刮胡茬,那里就多了一片青色的痕迹,带着些痒意不容忽视。      安锦绣瞧见他的小动作,也笑眯眯的伸手去摸他的下巴,嘴上认真的说道,“那是因为我和你在一块啊,这样的话,无论到了哪里,我自然都是高兴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舔舔 她的手软软的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带出一阵令人心神荡漾的悸动。      景阳俯下身在安锦绣的唇角舔了舔,笑道,“果然是甜的。”      安锦绣眨了眨眼睛,没有丝毫害羞的神色,她的舌尖在下一刻探出嘴角,樱桃色的一抹嫣红在方才景阳落嘴的地方飞快的舔了一口。然后她端正了脸色,认真道,“你骗人,根本没有味道。”      这无疑就是明知故犯的引诱了,故而在被重重的压向绒毯里的时候,安锦绣的脸上还带着促狭的笑意。      距离马车的几丈之外,大大小小的行军帐篷已经被搭好了,动工的声音都被压到最小声,融在周遭一片寂静的雪景里。      “日子要是都随意成这样,那该多好呀,”安锦绣将自己整个塞进景阳的怀里,和他一同眺望窗子外头那一小格风景,“什么都不用管,实在舒服极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握住景阳的手,转头问他,“你说呢?”      景阳的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有一丝的仲怔,不过他随即也笑起来,“倘若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多出来。”      “那也不好,”安锦绣却又摇头,“车马颠簸路途也难免劳累,家里也好。”      景阳有些无奈的捏捏她脸颊上软软的肉,没再说话。      安锦绣抓住他的手,高兴的一把搂住他的腰,自顾自的解释道,“什么时候想在家里,什么时候想要出门,我都会和你讲的呀,你只要一直愿意陪着我就好了。”      你只要一直愿意陪着我就好了。这句话难免带着些稚气,又像是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景阳却专注了目光,认真的答应了这句话。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更盛,她一边笑一边扶着景阳的手要站起来,“我要出去看一看。”      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她早已不再会害羞,却时常因为景阳认真的话语而带起砰砰的心跳,不过安锦绣的无疑是高兴极了的。      “你陪着我,”她向前一步,又回头冲景阳伸出手。      推开马车的车门,外头雪景苍茫,又因马车停靠的地方依山临水,风景实在是没得可以挑剔的。      安锦绣披上由景阳递过来的披风,一边已经专注的踩起雪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哀嚎 “这雪好深,”安锦绣惊奇的踩了一脚下去,雪登时便淹没了她的脚踝,“也好软呀。”她高兴的在雪地里踩出一串脚印又走回景阳身边,仰头看着他,问道,“我听过北国雪景更是雄壮,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呢?”      景阳为她整了整披风的帽檐,伸手在她腰上比了比,道,“一夜的积雪能到这里,”      安锦绣睁大了眼睛,脸上吃惊的表情掩饰不去,“竟是这样的,”她低头看了看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雪花,有些遗憾,“在南边,我生来只见过三次雪景,隔天便都没了的。”      他们两人站得近,说话时一仰一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点缀在茫茫白雪里的绮丽的风景。      这不多时的一会儿,天色已经慢慢的全黑下来。被清理了积雪的地方露出下头的草皮来,青黄交杂。因为仍是不安稳的时候,他们带着的侍卫不少,此刻升起的火堆也由安锦绣和景阳为中心往周围四散开去,将湖边的一大片土地照的如同白昼。      远处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的过来,安锦绣循声望去,却是几个晋王府的侍卫带着野物飞快的骑马回来了。      很快便有人收拾好野味,由随行的厨子烤制之后和其他菜品一同呈递过来。      就地取材的菌菇与野山鸡鲜嫩的肉炖煮的汤远远的便飘了香味来,安锦绣吃了两口烤肉,便将盘子推到一边,满心期待起炖汤的味道来。      景阳将各类菜蔬夹起一些放进她面前的小碗里,虽然没有开口,可是那意思不言而喻。      安锦绣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盘子里的青嫩青嫩的菜叶子,僵持了小半刻,终于还是不太情愿的重新抬起了筷子。      她安安分分的等着炖汤的火候到了,不远处的草堆里却突然想起一连串的声响。原本在进食的侍卫们猛地站了起来,一个飞身跃进了草丛里,下一刻便从草丛里拎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来。      景阳抬眼望过去,安锦绣的目光也不免被那里的动静吸引,顺便,她飞快的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      远远的就能听见那个被侍卫提在手里的人嘴里还发着气虚的哀嚎声。 第一百三十九章:百姓 那人瘦的皮包骨头,大冬天的竟只穿着破烂极了的单衣,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显然是冻的狠了。      “你是什么人?”侍卫将人放在地上问道。      那人抬起头看到侍卫身上别着的大刀,眼睛往上一翻竟是要晕了过去。这倒是把侍卫给骇了一跳,连忙将人拎到靠近火堆的地方。又有丫头得了安锦绣的示意拿了一件披风过去给那人围着,就这么裹着披风靠了一刻钟的火,那人才堪堪缓过劲儿来。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人,像是判明了他们没有恶意,他这才开口说了事情前后的缘由。      说来也是奇事一件,前头南朝传出贤王登基的消息以后,这人认定了梁朝必然会出兵南下,为了躲避灾祸,他带了自己的妻儿逃到了这山上的茅屋中居住,一直没敢下山。可毕竟当初他们带上山的东西不多,经不起天长地久的用,冬天一来日子就更显的困难极了。他这才动了下山看看究竟的念头,谁成想走到山脚下又饿又累,闻见这边有饭菜香味就一路追了过来,看见带刀侍卫他倒是心生胆怯了,可奈何脚软,从那坡上一骨碌就滚了下来。      “事情就是,就是这样……”那人连着咽了两口口水,一脸无法掩饰的馋相,“小人名叫陆正,妻儿还在山上……”      这事情实在可笑,可背后也不无幸酸。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起了战乱,首先祸及到的必定是无辜的平民百姓了。      安锦绣叹了一口气,对安儿招招手,“你把这两盘菜端过去,让他吃了,看看那边的汤炖好了没有,也给他盛上一碗。”      “等吃了这些,再给你的妻儿带上点,明天白天再下山吧,如今是太平盛世,哪儿来的兵马战乱呢。”      陆正听了这话,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后面的重复近乎于喃喃自语。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正经吃过米饭,此刻不说别的,纵使只放了一碗白米饭在他面前,陆正也能吃下两碗去。      他正吞了两口,又有侍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吃这个!”他手上又被硬塞了一碗白粥。      陆正愣了愣,倒也没嫌弃,张嘴就喝了大半碗,却听那侍卫道,“不是不让你吃,只是王妃说,长久没吃东西了,一下吃得多了不小心就得涨肚子,事情要是大了,兴许能要了你的命!” 第一百四十章:谣言 外头的雪终是慢慢下大了,北风夹杂着雪花与冰晶带起的寒意让人细细的打颤。安锦绣坐在马车的一角手里端着一只小碗,就着新鲜熬煮出来的菌菇炖鸡汤吃了小半碗饭。      里陆正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他是饿着肚子下山的,山上还等待着他的妻儿也依旧饿着肚子。在这样一个晚上,倘若没有一点果腹与取暖的东西,几个时辰说不定就会酿成大错。      景阳让两个侍卫举着火把带着吃食和被褥,陪陆正上山了。      马车里点着煤油灯,将这片不大不小的空间点缀的亮堂堂的。安锦绣穿着薄薄的单衣整个裹在绒被里,只露出一张笑脸背对着煤油灯的光亮,闭着眼睛假寐。      景阳坐在小几前抬笔写着什么,偶尔抬起眼睛看她一眼。      除了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周遭一片宁静。      安锦绣虽然闭着眼睛,却是睡不着的。陆正的事情,想来可笑之余,然而却更让她思索。当政者应该给百姓带去足够的安全感以及开化百姓,引导百姓,而不是放任其自由。朝堂之上也不该闭门造车提出那些不合时宜的问题来。      南北自从由一国分离为两朝以后,外界争议与纷争颇多,百姓人心惶惶这点无可否认。特别是从来未曾经历过战乱的南朝就更是人人自危。这种时候任何煽风点火亦或是有意为之的话语都能成为燎原前的那一点星火。      而她没想到,这事情原本不过是她的一个担心,第二天就成为了让人忧虑的事实。      “是早几个月前又难民逃到我们村来,说北边已经要打下来了,连着说了两三天,又往下一个村落里去了……现在想来,我竟信了他的话……”      彼时陆正已经穿着整齐,洗了脸刮了胡子。昨夜他们上山时,陆正的妻子和孩子已经冻的几乎昏厥,倘若再晚一会儿,后面的事情就不可想象了。      “终究都过去了,我们今日启程,正好同你顺路,一会儿你也坐上马车,好生照顾着你的妻儿。”景阳背着手站在马车前,又对一旁的侍卫道,“确保将人送回家。”      安锦绣坐在马车里,微微侧转过身子听外头说话的声音,手上翻动书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不能将景阳说做冷漠,可是平日里,她却也实在没见到他对旁的人和事有如此的关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抱着   安锦绣将书握在手里哗啦啦的翻到最后,再没看到任何留得住她目光的字眼。她放下手里的书目,撑开手舒活筋骨。      马车下头隐约还传来说话声,没一会儿就彻底停了,然后景阳推开车门坐了上来。      “要启程了?”      今儿个一大早那桥就用烧热了的河水给解了冻,侍卫们又在马蹄子上绑了布包,算是做了万无一失的防备。      “今天天黑前能到鸳溪镇的临县,明天就能到安家村,一会儿差人快马送书信回去,不至于惊扰了岳父岳母。”      随着景阳说话的同时,马车已经缓缓的动起来。      安锦绣听了景阳的话,眉梢都绽出光芒来,“这样好,实在好。”      她没有公婆需要侍奉,平日里也只需顾及他们两人生活的小家罢了,不然哪里有成家几年的妇人有她这般轻松自在。      “冬天,我们那儿的节庆热闹极了,等在安家村呆几天,再把爹娘接到通江城里,同大哥大嫂一块过年?你看如何?”      安锦绣一边说一边半跪着直起身子扑进景阳的怀里,“有些同西平城差不多,有些却有意思极了的,不过还是看你的意思,”      她这软声软语的大抵是撒娇的意思,同景阳纵容她比起来,她这点让步倒是实在不算什么了。况且,她的话,这么说出来也是带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无论如何景阳从来都不会说什么。      景阳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巧的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任由着安锦绣絮絮的说了一路,直到困倦难当重新睡了过去。      这一路上停停走走也花了些时日,等隔日抵达安家村的时候已然是几近傍晚,太阳将落不落的斜挂在山脚处,远远的已经没多少暖意了。      安锦绣要回来的消息早两天便已经传开了,等到成队的马车从村口浩浩荡荡的驶进来,便是消息不灵通的一路上也看够了阵仗。      尽管天色已经黑下来,可是一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的村民们却丝毫不显得倦怠。似乎那从马车上即将下来的晋王妃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安锦绣了。      可是到了村民们还是愣住了,马车门是开了,貌美的侍女也等着了,可是从马车里出来的人却不似他们想的那样。      晋王妃由严实的披风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安安心心的闭着眼睛由晋王抱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女婿 外头站着看热闹的村民并不少,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人们耳语的声音,马的响鼻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可不轻。更何况就算抱着披风,可是马车外头的寒意依旧不容小觑。安锦绣在景阳抱着她跨出马车后没多久就醒了,可她到底没好意思当众睁开眼睛。      等景阳抱着她一路进了屋,听见王氏关切的声音,她就更是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景阳的胸膛里去。      “不碍事,只是贪睡了些,先带她回房歇一会儿,”景阳看着一脸担忧的王氏,解释道。      王氏脸上的那点担忧在听了景阳的话以后,登时不见了踪影,她又将那话在心里反复掂量了一下,贪睡?王氏再跟在景阳后头,看着他抱着自家闺女那轻拿轻放的架势,心里一动,莫不是……?      她赶紧两步走到边上,一把拉住一个跟得近的丫头,将她拖到一旁咬起了耳朵。      先是见乐儿紧张又谨慎的摇了摇头,再见的就是王氏那略有失望的神情了。      这事情啊,少不了还得多嘱咐锦绣,王氏想,王侯贵族们到底不比寻常百姓,如今新鲜宠爱着,可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有个孩子以后才能稳固住地位才是。想到这里,她心里又不免为安锦绣生出点悲哀来。先前她想得多的是女儿以后的富贵荣华,却少考虑了这高门第后头要忍要让的东西。      “王婶子,我爹让我来问问,王爷今天晚上能来我家吃饭不?”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扒拉着门框,压低了声音冲门里头喊了一句。      王氏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他,“回去问问你爹,这是谁家女婿?”      小孩瘪了瘪嘴,撒腿就要往出跑,王氏追了两步又道,“让你爹一会儿过来吃饭!”      那小孩儿脚步顿了下,立刻更快的跑起来,嘴里喊着,“知道啦!”      村里头但凡有些脸面和地位的人,这天晚上都坐到了安家的饭厅里。原本抱着点忐忑的意味,可真见到晋王落座以后,那些忐忑便全都化成了坐立不安,仿佛他们陪着坐着的是只会吃人的老虎。      景阳脸上的神情还算平和,他想起方才房里安锦绣冲他一顿撒娇似的责怪,便觉得此刻看什么都是顺眼的,哪里会有半分觉得不喜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三章:平凡 能和这样一个人物坐在一个饭桌上,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事情。安家的三个孩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如今整个通江城,谁还不知道有安家村这么一个地方?就连县官老爷都说要派了款项下来给安家村修路呢。      但原本有一肚子话要在饭桌上倒出来的里正,此时却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了。      酒到底是个好东西,等局促的敬了两杯酒,里正终于啰啰嗦嗦的打开了话匣子。      “县官老爷说,年后就可以动工,这路修好了以后啊,做什么都更方便些,进来出去,都方便些,这些还都多亏了王爷的福泽……”      里正红着脸,频频要站起来给景阳作揖。      景阳摆摆手让他坐好,里正连忙又重新坐下。      “这些都是地方官员的作为,和我无关,不过既然对村里有益,那自然是好事。”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让后面说话人的措辞都更加谨慎起来,一顿饭吃完,到了也存了许多话没说。      而不远处为小夫妻准备的房间里,也有人正切切的说这话。      “我看了,他待你好着呢,”王氏坐在床边,眼里含.着水光脸上却是笑着的,“你呢,自己也要为自己多打算着些,你这个年纪,生孩子再好不过了,你不是喜欢孩子喜欢的紧?”      “我喜欢的呀,是他,他,”安锦绣撇撇嘴,下面的话也不好再说。这理由毕竟连她自己都想不通,说出来也不能解了王氏的疑惑。      “总之,娘,事情我都知道的,他待我好,我也都懂的,我自然也是全心全意待他好的。”      屋里的人再说话,景阳便没有直接推门进去。乐儿谨慎的看着他的脸色,想要进屋提醒屋里说话的人,却被他抬手拦下。      院子里的水井下,一位六七岁大的小童正在帮着厨房忙事的婆子打水收拾碗筷,他头上包着青布巾,倒是个小小读书人的打扮。那前堂是个书院,这个景阳是知道的。他站在院子当中,听着饭厅里犹未散去的热闹人声,眼睛从那依旧攀扶着藤蔓的靠墙立着的竹木架子,到一排裹着干稻草的鸡笼子,最后落在那因为未化干净的积雪而带着湿润感的瓦楞,漫天的星光洒落,他忽然才有些明白了,安锦绣所怀念的这样平凡生活的滋味。 第一百四十四章:修路 “修路?”安锦绣低着头摆弄手里的茶具,听见景阳说起今日饭桌上的话题不免也觉得有些新鲜。安家村往外的路并不算闭塞,起码相对于这周围其他的一些村落来说,已经很算得上来往便达了,“这里的县官我记得已经换了两个了?”      “嗯,”景阳单手解着衣领上的盘扣,一手接过安锦绣递过的茶杯。      “修路是好事,况且左右不是你需放在心上在意的小事。”安锦绣道。      县官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带着自己的小算盘的,且不说后头的算盘到底是什么,单只说修路这件事情是造福百姓的就已经足够。      “好事就要多做才是,”景阳端着茶杯悠悠说到,“安家村只是这鸳溪镇里其中的一个,倘若要修,则要个个惠泽才是。”      安锦绣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眼睛也亮了,“不错,好极了。”她说着在景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动作随意又自然。      这样的好事大事就全都交给景阳,安锦绣想,滚烫的茶水倒在深色的茶具上晕染出更深的渐层,而自己呢,只要应付好那些家长里短的小家小事便是。      她笑眼弯弯,低着头自顾自得想,全然没发现因为她方才一个随意的小动作,身旁人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等她被轻巧的抱到床上的时候,安锦绣心里盘算的依旧是明天的吃食,后天的玩耍,毕竟,这都只是她目前需要考虑的所有罢了。      后面两天天气连着都是晴好,安锦绣在家里懒懒散散的呆了两天,景阳则真的开始准备起了这周围村镇修路的事宜。      通江城同南边其他的城镇比起来,规模仅次于如今的京城:西平城。可是来往的百姓路途上并不轻松。如今用的道路不是早前通过官府修建的,真正的官道屈指可数,百姓用的路大多都是天长地久山林间硬走出来的,因此修路这个原先并没有多引起人重视的问题实则是个的确需要着手的问题了。      那县官没成想还能被晋王叫到跟前说事儿。      看来马屁是拍到点子上了,县官低着头乐滋滋的想,可谁知道上座的人话锋一转,说起了全县一块修路的事情。      “这是整个通江城地界的县镇一起动工,一会儿有其他县镇的官员过来,你们明晚以前一起商讨出个对策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弥补 这没风没浪平静了大半年的通江城,没想到在农闲冬歇的时候又迎来了这么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几位芝麻官聚在一起焦头烂额的连着商量了两天,又找人绘制出各个县镇准确的最适宜修路又方便百姓的位置,总算赶在最后的当口交到了景阳的手里。      与此同时,原先给派到各个村镇探访收集民意的官差也统统返回,就这样结合了两处的意见,最后总算定下了修路的图样。      那图样挂在城中最热闹的几个集市上,让赶来置办东西的百姓看了个通透。      因着是冬歇的时候,各个村里的人手充足,青壮年的汉子们都愿意赚点劳力钱,更何况拿了钱修的是自己村外头的路,那干起活来自然浑身是劲儿,也容不得一点偷工减料的。      计划的周详,动工的人手也多,原本几个月的工程竟然堪堪赶在年前便完了工。而因为修路的耽搁,原本早些天就要启程去通江城的安家一行人也在除夕那日的上午才赶到了通江城的安家老大那里。      “转眼的功夫,子矩都已经能开口叫人了,”安锦绣将那个身穿着喜气洋洋的小红棉袄的小东西抱在自己怀里,亲了又亲,简直松不开手,“认不认识姑姑了呀?嗯?”      “库库……”小家伙吐字不清,圆圆亮亮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安锦绣,一瞬不瞬的似乎想将这个陌生人看个清楚。      “姑姑最喜欢新鲜的了,”安子画嘟着嘴不高兴的站在一边同安子规说话,“当年你才出生的时候,姑姑也是这般喜欢亲近你,如今么,终于又轮到子矩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你姑姑平日里不是最喜欢你了吗?如今却是不一样咯。”安谨行笑着故意开口逗弄她。      安子画将头一转,“我是姐姐,我让着子矩。”      她说出这话倒是众人没想到的,不过仲怔了一会儿,众人便一起笑出来。      王氏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我们子画到底是长大了的。”      景阳的目光没有从安锦绣身上离开过,她似乎有一种魔力,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抛却一切的伪装和虚假,她的一举一动和每个笑意都带了温暖的特殊的吸引。似乎她身上闪耀的每一个特指都将他生命中的每一个缺失都填补的更加圆满一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穷酸 天寒地冻的,村里人都预想着陆正早就带着老婆死在了山上。这是什么?不就是书读的多了反而将人读傻了?因为陆正的事情,原先村里好几个逼着孩子去学堂的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这样的时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带着娘们和孩子去山上过日子,村民们想,就是真打起仗来也比那上头好过不是。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陆正不仅没饿死冻死,还让官兵老爷用马车送回来了。      要让陆正自己说,这就是,“晋王殿下和晋王妃的福泽。”      他将下山遇见晋王府的车队的事情好好的渲染了一番,然后便是一阵读书人的穷酸感慨。往往说到这儿原本凑热闹的人便已经听不下去了,好在这事情被看作一件新鲜事过了没几天便来了另一件谈资。      官府不知怎么的竟在这种时候要派人过来修路。      陆正原本对这样的事情并不上心,他读自己的书,又是个软手软脚的书生,靠着祖上留下的些资产也已经足够过活,根本不用这些闲碎的银亮。可是过了两天等话头传开的时候,他又立刻觉得这事情和他有关了。      原因是什么?因为这是晋王的意思啊,晋王果然贤明。      因着这么个想法,陆正也不再窝在自己的那个小书斋里,而是主动到了里正那里提出帮忙绘制村外道路的图纸。      村里识字的人不多,能画图写字的人就更少,原本按着陆正的酸腐气是决计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的,如今竟能主动提出来这自然大大的出乎了里正的预料。      里正见他这么说,心里也是高兴的,没有二话的便将这事情交到了陆正手里。      制图的钱财所得陆正自然不看在眼里的,可是通过这一次参与到大众的他看起来是俗事的事情里头,却让他体会到了另一番先前从未有过的得意感。      村里谈论起自己时不再是那样切切带着些讥讽笑意的样子,而是带着些郑重的神色,也将他看的高了些。      而这其中更高兴的莫过于陆正的妻子,陆正不是个会理财的,他原先的祖上是留下了不少积蓄,但是盖房买地,这中间七七八八的花销多得是,那点钱财早已经差不多见了底。陆正开始帮村里人一些小忙后,一文两文的也算是个补贴,家里租出去的田地不少,粮食也不缺,这些钱多多少少的补贴些肉菜便也已经足够。最要紧的是陆正能想明白,也不像以往似的成天读那些之乎者也,连孩子也不管不问。 第一百四十七章:懊恼 年前这最后一场大事总算在最后一天完全落下帷幕,成了新的一年的开始中人们口中最重要也最新鲜的谈资之一。      “没想到年前的这件事情占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本通江城里有好些好玩的民俗,都是值得一试的。”      安锦绣和景阳懒得应付那些上门拜访的人,干脆早早的躲了出来。      谁也想不到,大年初二的一早上,晋王和晋王府会躲到福运楼的一间雅间里。      福运楼大年初二已经开门营业,但开的不是前门而是后门。有些人家爱好这里的口味,会在有客人的时候特意买回去待客。可是说到底,除了孩童呼啸而过的声音以及小炮仗炸裂的声音,大年初二的街上到底是不热闹的。      “不过也不打紧,”安锦绣托腮笑看着景阳,“往后我们多的是机会。”      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景阳即将脱口的话不免又在心里略略思量了一番。可是就算不说,这也是拖延不了的,他开口前几乎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的。      “正月十五前,该回西平城去,那边的事情不能全抛下不管……”      安锦绣听到这里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呀,毕竟现在咱们的家是在那里,我懂的。”礼节一类的事务自然是不能完全抛下,安锦绣也从没想过将这些全都抛到脑后。      “还有一件事情,”景阳紧了紧正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到时候,你先回去,我要去北边一趟。”      安锦绣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淡下来,她有些疑惑,“北边?”      “梁朝。”景阳开口给出了一个简短的解释。      安锦绣最后剩下的那点笑意也全然消失了,可她到底没有失了风度,“要去多久?”      “说不准。”      “危险吗?”      景阳并没有说话,他大可以向安锦绣做出虚假的保证,可是他说不出口。安锦绣看着他的神情,眉峰一点点聚拢在一起。      “我说不动你,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多得是身不由己,既然连去多久,安全与否都是个不能确定的事情,那我也看不出有什么要多问了的。”      她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心里也满是沮丧和懊恼,原本前一刻明明还是说着欢喜极了的事情,如今却又冷面相对了。      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反应,安锦绣一路下了楼梯,提着裙摆快步的往空无一人的大厅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愠怒 林桃花坐在后厨抱着福生吃大厨装盘剩下的菜,有菜有肉还都是平日里男的吃的到的好东西,福生自打送去读书,回来的时候便不多。这次更是跟着主家的王府的车队年前才赶回来。      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不像从前似的只粘着娘亲,也已经有了小大人的做派。      林桃花嘴边噙着一抹笑意,一边拿火钳拨了拨炭盆里的碳,让那炭火燃的更加旺一些,耳侧却忽然依稀听见了一些动静。      她轻手轻脚的将福生放到一旁,又对他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则踮着脚尖走到了屋柱后头听外头的人声。      “我并不怪你,可是,”先是一个抬高的女声,然后又是一个低下去的男声。      她伸长了耳朵,尽量想听个真切,却被紧跟着走过来的福生扯了扯衣角,不赞同的摇摇头。      林桃花无奈的走回他们原本坐着吃东西的地方,“我不过是听听么……”      福生一脸郑重,“娘也知道外头站的是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总是不好的。”      林桃花捏捏福生的脸,“只你这小嘴最伶俐,是我不对,行了吧?”      福生见她服软,立刻伸手夹了一块烧的软糯的肉块送到她嘴边,不无讨好的说到,“娘,你吃。”      林桃花似是叹息,语气里却满是欣喜,“以后啊,只要咱们福生有出息,娘就什么都不愁啦。”      后厨里头这对母子的窃窃私语在这冬日里也带着暖意,可此刻外头的大厅里的气氛却迥然不同。      “可是你临到当口才提出这件事,明天就要走,你让我还要摆出高兴的脸给你看?”安锦绣鼓着脸抗拒景阳想要亲近她的动作,“我拦不住你,可是我总可以不高兴吧?”      北边与南边,两处虽然如今表面上相安无事,当初南朝的成立即便不在梁朝的意愿之内,可这到底是无法阻挡的,只是无法阻挡却并不代表北边的政权想要这个结果。如今不过是因为阿齐让依旧觊觎着往南侵的计划,景程无法分心再管南朝的事情罢了。这里头理不清的事情可实在是多了去了。      如今景阳要只身往梁朝的地界去,想来好坏也都是落到他头上。      安锦绣又生气又担心,全都转成了脸上的急色与愠怒。      “回去我为你整理行装。”她微沉着脸色,不轻不重的推开了景阳想要握住她的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保证 等会到原先的景阳侯府里,安锦绣果然一言不发的为景阳亲手整理起行装来。他们之间的气氛与往日太过不同,就算是久未相见的喜丫头都能觉出两人周身弥散的那不同以往的气息来。      “王妃,要我帮忙吗?”她小心的走进安锦绣身边问道。      安锦绣蹙着眉摇头,喜丫头正要告退,却听她又道,“一会儿准备去大哥那里的马车,今晚的晚饭在那里吃。”      原本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安锦绣的景阳,终于站不住了。      “你们先下去,”他斥退了丫头,将房门拴上,然后走到安锦绣身边,不容拒绝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使力,将她狠狠的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由于她下意识想要远离的动作,她的腰肢在他的禁锢下曲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随着安锦绣飞扬起来的发丝一起抚过景阳的手背的,还有她身上极速下滑的衣料。      屋里的暖气熏得足,她衣衫尽褪露出细嫩的肩膀也丝毫未察觉到凉意,景阳炽热的温度随即压制下来。      “你,放手……!”她的力道微不足道,终究是没能挡住这一场情事。      芙蓉帐暖,安锦绣强制的被放在景阳的身上,两人之间没有丝毫隔阂与阻挡,可到底也已经不存在任何羞赫的情绪了。      “你总是这样,”安锦绣的那点脾气也被磨得差不多,只仍旧留有些不甘心,正伸出一根手指头软软的戳在景阳的胸前,“从来都不说点实在的,你就说一句到了那里不会有多危险,或者更实在一点,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顿了顿,说到这里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一定会回来的吧?”      她小心确认的样子不知为何却逗笑了景阳,他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在她又慢慢正色起脸色前连忙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多打紧的事情,只有有些东西必须过去面对面的说清楚,也绝了后患……只这一次,后头再也不去了。”      这话是对安锦绣的保证。      安锦绣得了他的这句话,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慢慢的缓和了脸色,景阳说话一向算话,既然他这么开口了,那么必然就不会食言的。      “那就再信你一次,”安锦绣贴到他的胸前,听见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章:合礼 安锦绣从冗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时,原本身边人熟悉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      她坐到梳妆镜前,问起景阳离开的时间。      安儿仔细着手上的力道为她梳头,一边轻声的应答着她的问题,“王爷是寅时出的门,一路往码头去了,陪着王爷过去的小厮是寅时三刻回府的,说是王爷已经坐上船了。”      “等会儿准备马车,喜丫头你陪我往西街的成衣铺去一趟。”安锦绣扶了扶梳好的的发髻,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妆容。      她对早膳的胃口一向不佳,如今又因为比往常起的迟一些,更就失去了对于清粥小菜的胃口。只不过习惯使然,安锦绣到底还是应付着吃了两口。      安秀才和王氏今年头一遭到通江城里过年,心里不免惦念着家里的事情,着急着要回去。这趟回去安锦绣就不方便再跟着回去见面了,于是今天下午不免又有一趟行程是往安府去的。      阿朵同安华年依旧住在安锦绣离开通江城前的那座小院子里,因为成衣店里还有些年前未完成的订单,故而虽然店门紧闭可是屋里已经有了忙活的身影。      今日亲自来到这里,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想见见故人的原因,可更多的却也有另外的打算。      这个铺子她虽然亲自审阅过账本,可是多的细致的管理都是交给安华年,如此这般也已经大半年的功夫,多多少少都已经对安华年的能力有了点估量。      原先在西平城杂七杂八的事项占据着安锦绣的时间,她还没有将通江城的这点产业放在心里,可是如今一回到通江城里,她又想起除去成衣铺子另外原本被她低价买进的几间铺子还闲置着,这实在也是浪费,不若另作他用谋些出路了。      “华年哥,另外的三间铺子作如何用就交给你,这几个月铺子的进账也禁得起这些花销了,要用多少你尽管支取便是。”      安锦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微微让安华年吃了一惊。      这是一番施展拳脚的机会,通过这三个铺子,假若成功,以后也许慢慢就能将此扩展成一番产业,安华年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与他心中的抱负无异,他也十分愿意接下这个担子,当下毫无推辞的答应了下来。      阿朵凑在一边也为这件事情高兴,嘴上却小声嘟囔,“如今怎么还开口叫哥哥呢?”      虽然她知道这是亲近的意思,可是到底有些不合礼制不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告别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不是,”安锦绣不甚在意的弯了弯眼睛,露出嘴边的笑颜,“况且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说改就改的。”      阿朵揪着手里的手帕,点了点头,“也是,”      安华年见事情已经交代清楚,没再多留,开口告了辞,留着两个手帕交在房里说话。      阿朵对西平城的事情样样都存着好奇,一件件的问出来,带给她的不免又是另一番感叹了。      “我现在就想啊,找个好人家嫁了,”她托着下巴,依旧是张口就来的性子,“我娘还是那个挑剔的样子,如今竟是大年初一就让我们回来了,真不知道是痴了还是狂了,我就是乡下长成的,乡下人还非得进城了?”      “你娘总归是为了你好的,你别明着忤逆她,多多少少体谅着她的心思,”安锦绣捡着一些安慰人的话说却惹得阿朵斜眼过去。      “倘若不是我和你打小一块长大的,我如今说的话该死了千千万万遍了,可是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怪我才说的,”阿朵得意的笑了笑,然后道,“你呀,从来都是最合我娘的胃口的,她在家里对我说的话十句里头有五句是让我多学着你的,后头你成了亲,那就更不得了啦。”      原来是带着淡淡抱怨的语气,后头又不免多了些愁绪,“我和她也讲不清楚,你是你,我是我,哪能放在一起算的呢?你懂事知礼读书识字,容貌更是没人能比的,我从不想那么多,两人在一起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      阿朵说到后头脸上的最后一点笑容都跨了下来,她发愁的拉住安锦绣的手,“你说,这些话我怎么和我娘说啊。”      “如今不是正好?”安锦绣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又在阿朵不解的目光中继续道,“你现下在通江城,你娘呢又不是常常过来的,有一句话的确是那个道理,两个人在一起要两情相悦,你既然觉得你娘那边不够好,那便自己多多看顾着,只一点,你要是有了心仪的,先要问过你哥哥,他看人比你准。”      阿朵高兴起来,她猛一拍桌子,“是这个道理,我先前光想着怎么应付我娘了,竟是没算到这点上,”      “好了,等你这边忙完了,晚上到我大哥府上吃完饭,我只在这里这最后一天了,算是告别。”      安锦绣站起来,吩咐外头的丫头备好马车,一刻不拖延的往安府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制衣 “阿朵要来啊?”安锦绣到的时候,王氏正陪着常氏做手工,家里有一群大小年纪不等的孩子是最非衣服的时候,特别是最小的那个,正是爱好摸摸爬爬的时候,衣服的边边角角没有一天是没有一点新的磨损的。      “嗯,我去了成衣铺子一趟,和阿朵说了说话,正好也是正月里,她和华年哥两个人,我想着不若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安锦绣弯腰站在安子矩睡得小床前用指尖戳他的脸颊。      王氏皱着眉头将她的手轻轻拨开,“小孩的脸不能这么戳,万一把流口水的地方戳破了呢?”      安锦绣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却听常氏又道,“怎么如今还管华年叫哥哥?外头的人听了总是不好,王爷总也不喜欢吧?”      安锦绣有些不自然的在她们身旁坐下,拿起一块布片照着花样子秀起来,嘴上嘟嘟囔囔的道,“这叫的顺口了一时也难改的过来呀,况且,爷那里,他如今早就离了通江城,怎么会知道这个呢?”      王氏和常氏无奈的摇摇头,也没再说她什么。在她们看来,安锦绣虽然时不时还外露点小孩子心性,可是举止上还是很有自己的分寸的。她既然说无碍,那便总是没什么大碍的。      只是关于景阳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点,安锦绣似乎未免太过自信了些,只是后面的事,又是后话了。      王氏拿着做好的小衣服过去为安子规量身比了比,算了算大小,自言自语道,“这里还是多留两寸,省的两个月就要重做一次,到时候放放线还能再穿。”      常氏连忙跟着点头,“娘想的周到。”      安锦绣低着头拿着丝线在那片布片上绣的认真,可是绣出来的东西到底被王氏狠狠的嫌弃了一番。      “我让你将王爷和你自己贴身的衣服都自己做着,你是不是耍了懒,全都交给下头的人做了?”      王氏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那一小片布,“把上头的线拆了,这上好的云锦布,没得你给浪费了。”      安锦绣不太高兴的放下手里的针线,“你问问我身边的丫头,是不是都是我自己经手的?只是长时间不刺绣罢了……里头的衣服哪里用得着做的这般花里胡哨的。”      远远站着的安儿和乐儿微微抬眼看过去,却不知道该不该插话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离开 “你们两个去厨房看看给王妃准备的燕窝粥炖好了没有,”王氏抬眼看向两个丫头,然后开口将安儿和乐儿打发了出去。      她目送着两个丫头走出门去,这才抬首说话。      “不是娘说你,”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安锦绣,语重心长的道,“那么两个貌美的丫头放在身边你就放心?往后去了,这先前服侍你的,后头和你坐在一张饭桌上,别提多添堵……”      安锦绣有些无奈,“娘……无论如何,妾侍怎么会和我在一桌吃饭呢?就算是侧妃那都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这就是好事了?”王氏瞪起眼睛,“识大礼的话是那样说,可是真说起来,你问问谁愿意给家里的男人找别的女人?就算免不了,那也是越迟越好,你倒是一点都不经心,”她把目光往下看了看,安锦绣便知道她马上要说起什么,连忙摆摆手道,“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我都晓得,可不得顺着来?强求也没有呀。”      王氏同常氏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手上的绣活,“唉,这事情也不是娘愿意唠叨你,女人哪,总就那么点仰仗,更别说你嫁的高嫁得远,娘家是对你没什么助力了,你以后如何,多的要你自己经营着。”      安锦绣也懂得这是王氏经心的话语,里面包含的嘱托她虽然说的不够清楚,可是意思到底是明晰的。      “我在那里都好着呢,你们在这里好,我在那里便也好,两相照应着,反过来也是如此。”安锦绣靠近了王氏,像未出阁时候亲昵的样子在她身侧黏了黏,“往后我常写信回来便是。”      “要我说,迟一天回去也来得及赶路不是?”常氏浅浅的笑着,“怎么就这般急。”      “慢慢回去才不会劳累不是?省了赶路的时间,”安锦绣站起来,面对这正一齐看着自己的两人,慢慢道,“我知道你们的忧心,你们为我忧心了十几年,自然一下是改不过来的,西平城那里同通江城的日子实在没什么差别,平日里要应付交际的也少,虽然须时时管着王府的事情,可时间久了我到底也都上手了。”      她尽量将西平城的事情都掰扯成最简单,可说得越多,心也就越虚,甚至不免有些遗憾起来。倘若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该多好呀?      只是这到了时间,纵使她再不愿意离开通江城,到底都还是要上路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可能 安锦绣是在距离西平城还有一天的距离时收到景阳的信件的,她将窗帘微微掀开一些,让外头自然的光亮照亮了车体内里的空间。隔着阻隔外头视线的纱质网帐,密密麻麻的骑兵几乎要将原本明亮的光线阻挡的密密实实。      虽然适应了好些天,可是她到底还是重新感叹了一次,这样的阵势实在是太过浮夸了些。      安锦绣展平手上的信纸,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这大抵能算是一封报平安的书信,里头详实的记载了景阳这一路逆流而上行水路中遇见的趣闻轶事。她还实在不知道景阳平日里那个对外生硬刻板的样子也能做出这般的趣事来。      她一路将这封信来回看了三五遍,这才抬笔写起回信。不过写了涂,涂了写,到底还只是写了四个字:勿念 速回      安锦绣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时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分别到底是让人不喜的。原本缓慢的形成就已经足够将她拖垮,如今浑身更是加倍的不爽利。      “王妃,药熬好了。”安儿端着药碗进马车,先是在她面前倒出一点自己抿了一口,而后又用银针试了毒,这才将药碗完全放到了安锦绣的面前。      这一套试毒的法子还是景阳强制要求遵守的,虽然倘若在安锦绣看来这是十分没有必要的,但是一方面她也相信景阳的话总有他的道理。      而至于这药,每个月她都得喝上五天。她的葵水一向准时,每月初七八的时候如期而至,她通常在初六晚上便喝一碗暖宫的药汁,省的第二天闹腾的厉害。      可是等到第二天,除了有些失调的睡眠,一切与前一天无异。      这个时候的安锦绣却还是没有想到其他的,可等又过了两天还是一样的情形,她的心口就不免怦怦跳起来。      她独自回了晋王府,一切与她离去时候无异,只是空落落的院子总显得孤单了些。更何况她心里压抑着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实在骚动的安锦绣寝食难安。      等到了第五天,甚至来不及回复景阳的信件,她就用风寒为借口叫了御医。      来的医者是个年迈的老头,见到他,安锦绣的心就放下了几分,无论如何年纪越大,经验越足不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归期 长着白胡子的医者透过那一小方布片闭着眼睛仔细的感受着安锦绣的脉相,半晌才放开手舒展了眉角道,“王妃的身子并没有大碍,只是这几天恐怕修养不当,老夫开些静气养身的方子,吃过两天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没有其他的了?”安锦绣追问,后头的话她又实在不好意思直接的问出了口,她看了一眼安儿,示意她接过话茬。      安儿一直负责着为她熬药的活,见安锦绣看自己大概也想起了这个月她葵水还没有来的事情,连忙屈了屈膝,”钱大夫,不知王妃是否是因为修养不当,推迟了葵水的时间?”      随着她话音落下,安锦绣的脸也有些微微泛红,幸而是坐在床帐里,旁人看的并不真切。      “这个啊,”钱大夫点了点头,“那我改改方子,王妃无须多过忧心,您的身体康健,并没有要大调的地方。”      等几个丫头将御医送了出去,安锦绣也整好了衣裳抬笔给景阳写起回信来。      问医吃药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提,只好说了几件西平城近来的新鲜事。      可既然不是孕事,一向准时的葵水怎么就忽然没了呢?安锦绣有些忧愁,景阳不在,她做什么似乎都少了几分精神气。而她忧心的话题又实在是私密,就连见了禾如卿似乎都无从提起。      倘若是真的,她将手轻轻的贴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亮了亮,可是随即又暗下去,这到底不是真的了。      时间慢慢过去,跨过了正月十五,整个城市的才恢复到以往的秩序中。等节庆的气氛完全散去,后头的日子似乎过得更加快,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      府里的事情忙碌起来,景阳那边的书信也更加频繁,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的上了轨道,这样的生活也让安锦绣渐渐适应起来。      她见了两次阿茹,每一次见面她都比上一回更加喜欢文氏的样子。可是文氏安锦绣到底是没有再见过了。      王侯贵族间的事情来来回回似乎都逃不过那么几样,就算是家族兴衰,红白喜事,都是每天发生着只是换了不同的对象罢了。      安锦绣数着景阳不在的日子,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葵水已经足足有两个月没来了。      好在在她想起这件事前,景阳终于有了明确的归期。 第一百五十六章:呕吐 先遣的信使赶在景阳前头早一天回城了,安锦绣便想,我要到城门口去接他。第二天一早,她便欢欢喜喜的坐着马车等到了城门口,可这车还没停稳,喉间就泛上一股子恶心。安锦绣强忍着压下去,灌了两倍浓茶冲淡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密集的马蹄声隔着厚重的城门便远远传来,安锦绣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从嘈杂的人声中她分明的听见晋王两字,安锦绣的脸上从这一刻起就抑制不住的绽放出笑意来,可是她又忧心,自己没坐带着晋王府标志的马车出来,只选了一辆样式最为寻常的,要是景阳认不出来,她也不能莽撞的追出去,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心里一急起来,方才被压制下去的那股腻滑的恶心感又重新回到了喉头,马车外头的忽然响起清脆的碰撞声,然后下一刻马车门便从外头被拉开,安锦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外头那满是风霜气息的人抱进了怀里。      日夜兼程的路途让原本一向干净整齐的人此刻都不免带了外物的各样味道,安锦绣终于再也忍不住,哗啦的吐了景阳一声。      景阳先是愣住,然后纵使是她,也让他不免皱起眉头来。这一身污物,实在不堪入目。      安锦绣吃了一惊,拿起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连忙将景阳推到一边,然后哗啦啦的又在车里吐了个满怀。      这大概是几月未见,口味最重的见面礼了。      外头原先听说是晋王,前来围看的百姓便不少,此时见晋王一下马就奔进这个不起眼的小马车里,心里就更是好奇讶异。不多时却见景王穿了一件青灰色显然是家仆的外衣抱着一个脸埋在他胸前的不愿意露脸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辆马车现下是决计不能再坐的了,再从晋王府调一辆马车也另外需要不少时间,景阳将安锦绣抱进了守城士官住的房间里,面色如常的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忽然伸出手为她把了脉。      “你做什么?”安锦绣有些疑惑,却没有抽回手。      对于刚才的事情,她多是有些羞臊罢了,却没往更多的地方想去。      景阳脸上还带着淡青色的胡茬,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是墨黑色,“你的胡子真多呀,”她忍不住感叹,却被景阳忽然正色起来的目光给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疑问 “你的葵水,有几日没来了?”他的目光如炬,将她紧紧的锁在自己的眼下,然后他接下来毫不隐瞒的话语则让安锦绣怔住了,“你的脉相,倘若没出错,是喜脉。”      是喜脉!      景阳说的话重重的打在安锦绣的心上,像是火花一样迸射开来,她仲怔不过片刻便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有两个月了,”然后忍不住绽开笑容追问道,“真的是喜脉吧?      景阳注视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一时却没有了表情。      “你,不喜欢?”安锦绣的手缓缓松开,慢慢的垂到了自己的身侧,她脸上的笑意凝在脸上,冷却了下来。      心跳由一开始的由兴奋加速,渐缓下来,甚至在这短短的几息功夫里冒出了细小的刺痛感。      有这么一种可能性,景阳不想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安锦绣的目光里有一丝丝的慌乱,她微微抬起头却又似乎不知如何举措,嘴唇长开又抿上,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我喜欢。”景阳却忽然伸出手来用指侧在她的脸颊上碰了碰,小心的触了触,实在是亲昵极了的动作。他将安锦绣轻轻的拥入怀里,似乎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掠过,“原先这便是在打算以内的事情,”他抚过安锦绣的后背,带着安抚意味,“这是你我血脉的延续,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大概没想到会这般顺利罢了。”      “你实在过分,”安锦绣这才缓过气来,略带抱怨的在他身上捶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喜欢……”      不过,她转念又想起了方才景阳话语里的一处小细节,“顺利?”安锦绣推开景阳,身子见同他隔出一段距离,似是疑惑又似是恍然大悟道,“难道这是你早就想好的?”      景阳却没答话,只笑着在她的眉间吻了吻,“这事情终究不是我说了就准的,等回府还是该让御医过来才好,该注意着什么,都要一样样做好。”      安锦绣立刻便又笑出声来,将方才问出的话给扔到了一边,应和到,“好好好,回去,回家去。”      她这一刻不停的笑样子景阳倒还真没见过,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也犯上了疑问。有听过有了身孕心性会有所不同,难道这还是真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极好 宫里来的御医还是前头那一位,如今一把脉,总算将上回葵水为何来迟的缘由也一并解释了。钱老大夫受了 景阳的嘱托,回去花了六七天,足足写了一本书的孕期事宜来,单单这还不够,另外从宫里请出来的教养嬷嬷也住进了晋王府里。      宫里那位的身孕到了现今也已有五个月余,已经是隆起一段颇为显眼了,这个时候安锦绣倒是不嫌麻烦了,见天的往宫里去,两个人打发了其他人,凑在一起做做孩子的小衣服也能用上一整天的时间。      景阳加派了跟在安锦绣身边的人手,便也算是由得她去了。      安锦绣的身孕虽然在他原本的计划内,可是预期中并没有想到会这般顺利。北边的行程并不简单,甚至比预料中更加凶险。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必须为安锦绣也留下后路。倘若任何不测真的发生,有一个孩子大概也能弥补许多。      这样的想法在路途中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可是等回到了西平城,再次见到她的面容,触碰到她的肌肤,景阳却又开始否认这样的思虑。自己会全全然然的拥有她,她的所有美好,缺陷,相对的,自己何尝又不该给她每一个交代?      就像安锦绣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他记得她说话时眼中闪过的每一份狡黠和柔软,景阳明白,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因为他们是互相依存,互相拥有的。通过相依附而存在,相扶持喜悦,这是缺一不可的。      景阳看着不远处安锦绣坐在窗口对着白色窗纸透进来的光芒拿着一个花绷子穿针引线。      “我练了好久天了,”她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同他说话,“大概明天就能真的开始绣了。”      那是一幅小小的童子戏莲的图案,她说要绣到孩子的肚兜上的。      “你觉得如何?”安锦绣忽然抬起头,将手上的绣在红色布片上的图案举起送到景阳眼前,“我觉得差不多了呀。”      景阳伸手细细摸过那精妙的纹理,图案不可否认的还带着些新手的笨拙,可却又分明好看极了。      “极好,”景阳说道。      安锦绣便将那花绷子放到一边,笑弯了眼睛坐到景阳的身边,慢慢的靠在他的肩上,手指也摸索着握上他的。      “这样真好。”她说着,侧头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衣服 小衣服跟着一件件的做,同王府里绣房绣娘送来的放在了同一个衣柜里,却是两处格子放着。      “这些看着细致,花样也好看,可是终究还是不好,”安锦绣只着了中衣挂着未干透的发丝站在衣柜前,一手拿着一件,也不知道是同自己说话,还是同站在她身后的景阳说话。      孕期三个月,尽管不到足够隆起的地步,可是原来平坦的小腹却到底是不见了踪影。景阳从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感知了上头的温度,又拿过一件外衣为她披上。      怀孕以后,她的食量大增,身形却是瘦了些,吃进去的那些东西仿佛全都去了那个现在只一丁点大小的孩子那儿。原本略显得圆润的下巴如今收的尖了些,显得安锦绣的整张脸庞都褪去了原本些微青涩的模样。      无论是她的心里还是外貌,此刻似乎都已经做好了做一个母亲的准备。      门外安儿扣了扣房门,得了里面人的应允后,这才低着头推门进来。她手上端着煲了一下午的汤,炖煮到如今,各种材料已经酥烂融进汤汁里,无需其他佐料,只几粒盐便能调和成最鲜美的滋味来。      这是一天之中的最后一顿,如今也成了每天晚上的常态。      “娘和喜丫头似乎有意过来,”安锦绣想起今儿个白天刚收到的通江城来的回信道。      景阳背对着她脱衣的动作不停,只淡淡道,“也好,在她们面前你总归是最自在的。”      安锦绣跟着点点头,对这话是认同的,可是态度却依旧游移不定,“只是我想,这一路难免颠簸劳顿,况且,通江城那儿的铺子正有起色呢。”说起这个她又高兴起来,原先交给安华年的那三件空着的铺面也得了新的用处,“华年哥准备的周全极了,只第一个月便有了利钱,如今已经全然不用担心了。”      景阳背对着她的动作这下才停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不知因为听到哪个字眼,脸色冷了两分。      安锦绣拿着汤匙小口的抿着浓汤,见景阳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她还将那一盅汤水推到他面前一些,提议道,“一起喝?”      景阳握住她的手,重新舀起一勺汤往她嘴边送去,在她微启双唇喝进汤汁的时候,他也低沉着声音问道,“华年哥?”      安锦绣讶异的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第一百六十章:理顺 不过这疑惑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透过景阳眼里那难得外露的显眼的情绪,轻易的就可以判断出他此刻不大高涨的情绪。      “好哥哥?”安锦绣凑过去用鼻尖在景阳的脸颊上蹭了蹭,嘴里则轻轻的吐出一个颇为软糯却暧昧的字眼。      她不是第一次用这三个字称呼景阳,至于场景和地点,从景阳那骤然深邃下来的眼神和眸色便不难判断。      可如今到底不是从前,现下是说话举止都得轻手轻脚的时候,景阳到底不能将她怎样了。安锦绣也正是抓住这一点,变换了法子成日的作弄他。      “喝汤?”安锦绣被景阳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她晃了晃手上的汤匙,有些心虚的招呼他。      可下一刻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外头守夜的丫头只听到屋里一声惊呼,那烛光就扑簌簌的一齐熄灭了,再往后,外头的几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却是一句都不敢多说的了。      天上的星辰慢慢悠悠的爬到天际的最中心,又慢慢悠悠晃荡到最低点,终于猜迎来了第二天早晨的阳光。可至于安锦绣是什么时候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了。      昨儿个一晚上,景阳到底是没像从前一般欺负她。可另外出来的那些新鲜花式却是她从没敢想过的,顾及着她的身子到底是没有以前欺负的狠了,然而时间上来说却是欺负的更久了。这点怎么想都还是自己吃亏。      她一个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慢慢去了点睡意,这才唤了丫头进来服侍自己洗漱穿衣。等这些都弄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也没容得安锦绣再缓一缓,外头便又禀报了来人。      听了召唤进屋的是一位看上去有了些年纪的老嬷嬷,老嬷嬷开口自报了家门,却是从明王府来的。      她带来好几箱子东西说是全都照着明王妃的意思准备的,这位嬷嬷说话举止礼数都很是周到,但是看看便也知道不是苏氏能教的出来的人。      听闻如今的明王府已经是侧妃管家,这些东西虽然打着明王妃的旗号送来,可是往深了想想,苏氏也是白担了这个名号了。      晋王府和明王府的往来一向不深厚,先就说景阳同景辉一向不熟络,就说安锦绣同之前的苏氏就说不上话,同如今的文氏更又隔着一层身份,哪哪儿都是理不顺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简单 西平城的关系网放到什么地方去都不能算是复杂的,自己身边没有,安锦绣自然也不想去搅合那些和自己无关的。她照着礼数让人将嬷嬷送出去,打发了回礼,算是了了这一茬。      都说有身孕的人心思会重些,可安锦绣摸着还没完全隆起来的肚子却单只觉出一份有子万事足的滋味来。      按照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的吩咐,身有孕事的人虽然要注意休养,可也不能见天的不同。安锦绣每每吃完一餐,是一定要由丫头们陪着在府里几处风景好的院子里走上一圈的。原本看着过于空旷的府院如今看来还是一样,只是心里多了对以后热闹的念想,这些也就都不算什么了。      青砖黑瓦,交叠铺筑成极其细致的江南建筑,亭台流水,雕花斗拱,因为暮春的到来都沾染上了格外鲜活的生气。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孕事,安锦绣这一阵子都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除了去宫里的那几趟,就没认真的出过门。她本来便不是喜好四处周旋走动的,与其到了外头,她更偏好歪在软榻上看上一整天的书。      安锦绣在外头转了一圈,由安儿扶着慢慢往回走,路上遇见两个花匠,一见到她连忙停下脚步深深地弯着腰行了礼,整个贴在墙根不敢抬头。安锦绣正想抬步继续往前走,却又听见一溜人又是深深惶恐的低下了头去,这回是对着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景阳了。      他还穿着早上的朝服,好像并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问了她的行踪一路跟了过来。      “要回去了?”他走过去一只手拉住安锦绣的手,整个的轻轻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一边小心的搂过她的腰肢,“我陪你再走一会儿。”      原本陪着的几个丫头都极有眼力价儿的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安锦绣看见他,先是笑,然后又似乎是想起了昨儿个晚上的事情,嘴上羞于提起,脸上却不免带着了羞臊的红晕。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原先我管着的一些事务如今已经都交给了景灏,以后便是由他去忙。”景阳淡淡的解释道,扶着她的手多用了些力道,让她的脚步能轻巧些。      “方才明王府还派人送了些东西来,光是外头送来的都已经吃不完了,你以后别准备其他的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浪费 自从她怀孕了的消息渐渐在外头的小圈子里传开了,每天都多多少少的能收到些成箱成箱送过来的东西。虽然这中间挑着身份还婉拒了些,但也挡不住库房里堆得越来越多的奇珍异玩。这中间倘若只是放着看的,拿着玩的恐怕安锦绣也没这么多的烦恼,怕只怕那些要看着是时间吃的。都是些放不住的东西,可却又动辄是千两万两做底的,随便一点在她看来都是可惜的。      她这谨小慎微的态度在景阳看来未免就有些可爱了。      安锦绣看着景阳,见他并为说话又揪了揪他的衣袖,说道,“这到底是不好……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呢,不过是孕事罢了,我母亲和嫂子一路过来也没见着天天这么大补着,你懂医术,自然也知道这样不好吧?况且,我只是一个人,可外头过得不好的人还有那么多,说起来就有些不像话了。”      景阳紧了紧她伸手披着的披风,将目光移到他们停下脚步正面对着的荷花池。因为时节未到,如今还只有一片深碧色的水面,波澜不惊的匍匐在桥面下。      “那该如何?”      “也不好拿去卖,”安锦绣做了些生意,先想起的便是生意经,可是转念想过又觉得将这样的东西拿去做买卖实在很是失礼,“不若将这些东西送去真的用得上却又用不起的人家里,不然实在浪费了。”      “那就照你的意思,让人整一整库房里的东西,算好日子,多的都送出去吧。”      也不好拿去卖,景阳成功捕捉到她说这几个字时候脸上些微一闪而过的失落,实在觉得她在自己面前的坦诚讨喜极了,脸上柔和起来,说话也难得到了外露的笑意。      安锦绣低下头拿鞋尖轻轻的蹭了蹭青石板面的缝隙里新冒出来的青草,“那你要帮我弄好外头的事情,我明天就能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整出来呢。”      景阳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垂,惹得安锦绣往后缩了缩,他这才道,“不用急,这些东西也不是只能等一天两天,”      “嗯,我不急。”安锦绣点了点头,如今天大地大都不及自己肚里的孩子来的重要。至于这一件事也算是小事,既然有景阳答应了她,那便不怕办不成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胎动 只是安锦绣没想到库房里堆积着的东西的数量远远多的超乎她的预料。从她眼睛前头过的账目大多都是些大姓人家,旁杂的小东西都只是由府里头的账房核对完成。从来到西平城起就开始积攒在库房里的东西,如今已经几乎要数不过来。      好在这事情处理起来也不难办,东西原本都是一样样规整好了放置在一起的。大多布匹类的,只拣了几种府里惯常用得着的,剩下便单拎出来,补品药材也是一样,最后分拣分拣空出了半个库房的地方。      这些东西都先送去了下面的乡镇村里用得着的地方,每个地方的药局里按着分量排给,算是记在公帐上的贵重药物,不用百姓掏钱,东西虽然有限,可到底也算是多添了一份力。      安锦绣有了身孕以后见天的懒下去,她将账本勉强的整理出来,交给景阳之后没两天就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后头的事情她却是一件也不知道。见天的在王府里带着,光是渐渐涨起来的肚子就够她对付了的。      至于景阳在外头是怎么办这件事的,他没提,安锦绣也就忘了问。可没想到等这件事情再让她想起来,却是因为宫里派来的圣旨了。      “圣上特许王妃平身接旨,王妃无须行大礼。”宫里派来的公公眼见着安锦绣挺着显形的肚子就要跪下去,连忙揽住她。      安锦绣施施然谢了礼,恭敬地听着那位年轻的小公共宣读圣旨。      圣旨没几个字,意思也明了的很,只说晋王妃的举措体恤百姓,关爱子民,值得效仿,后面便是一些褒美之词了。      安锦绣一头雾水的接过圣旨,等送走了小公公这才堪堪想起来这事情的前后。      这事情到底是谁做的,皇帝应该清楚的很,纵使原先的话是自己说的,可是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却都是景阳过的路数,只是这嘉奖的旨意既然加到了自己的头上,安锦绣也没想推拒。与其说是皇帝给她的好名声,倒不如说是景阳为她挣来的。      安锦绣回了房让人找了合适的盒子将圣旨装好放到书架上,她站在书架前带着笑眼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被肚子里奇异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因为日子已经快入五月,天气热了,穿的也少了些,特别是在暖意融融的房里,她一向是穿的少的。      安锦绣将手小心翼翼的贴到方才似乎动了一下的地方,摒住呼吸细细的感受。      轻轻的,像是不经意的打扰,那个存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小生命的确动了,不止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药汁 “下个月将两个孩子和岳母接过来,到时候,”景阳松了外衣的衣扣,还没等他继续说话,一只手就被安锦绣捉住了。她将那只手往自己的小腹上带,一脸神秘又忍不住要笑的模样。      “怎么了?”景阳一边顺着她的力道将手轻轻放上去,一边问道。      “你等一等。”安锦绣在床边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片刻过后,肚子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有些失望,景阳却是反应了过来,“肚子里的孩子动了?”      孩子已经四月余,照着时间来算,的确到了胎动的时候了。      “嗯,”安锦绣点点头,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肚子,颇有些不解,“下午的时候动的可多了,偏偏这会儿安宁了。”      “哪能一直动,他不累,你也该累了。”景阳笑着伸手在她的额角碰了碰,“今天歇的还好?”      “嗯,”安锦绣扶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为他继续方才停下来的动作,又问道,“今天宫里来人,你知道了吧?”      “知道,”景阳顺着她张开手为自己脱衣的动作解下外袍,然后他伸手取过一件长衫穿起来,“只要是宫里给的好处,你都收着便是,其他的半分不用想。”      安锦绣扶着腰坐回床边,脸上带着些笑意看着景阳,忽然开口道,“你变了好多。”      景阳没有抬头,只将刚才丫头送进屋里的一小碗乌黑的汤药放在唇边碰了碰,待尝了里头的成分,确定无误后才端到安锦绣身边,而对于刚才安锦绣说的话,他也只不过是随口回到,“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啊,”安锦绣微微张开嘴巴,让他用勺子给自己喂药,等皱着眉头吞下一口才继续道,“一开始,我可没想过同你走到现在。”      她这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我也没有,”景阳将另一勺药汁递到安锦绣的嘴边。      安锦绣扭脸躲开,有些不高兴,“你为什么没有,”      景阳这个人,一眨眼也明明白白的和自己相处了两年多,他的手段,安锦绣多多少少都知晓。他从不做没有打算的事情,不下没有把握的决定。因此,景阳这个时候说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不能被接受。      “你很好,我不够好。”她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神情也是一副被惹毛的样子,景阳眼里含.着笑,凑过去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自己的嘴上也沾了些深色的药汁,可他丝毫不觉得苦涩。 第一百六十五章:药方 “你很好,我不够好。”她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神情也是一副被惹毛的样子,景阳眼里含.着笑,凑过去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自己的嘴上也沾了些深色的药汁,可他丝毫不觉得苦涩。      觉得好就要强占到自己手里,想要的,对自己有利的,从前对于景阳来说都是如此。然而安锦绣从一开始就是例外,她毫无用处,可他却抗拒不了。她的不完美,小脾气,都随着时间和感觉一点点变成了她最特别的地方。他不懂怎么去维持一段关系,不懂怎么告诉她自己的喜欢,不懂怎么用温柔的方式对待自己珍惜的事物,这些都是安锦绣一天一天用最亲密的关系告诉他,甚至连安锦绣自己也不自知吧。      就像是小太阳,无论何时都在自己身边照耀出温暖又迷人的光芒。      安锦绣原本就没来由的些微愠怒这时候就完全愣在了脸上,然后她恍然,嗔怪道,“你真是和开始一点都不一样了,你看,以前你哪有这么会说话呀,以前你说的话都不多。”      她张嘴啊呜一口又吞下一口药汁,景阳也没有再说话,两人算是了结这个话头。      除了景阳越来越会说话这个解释,安锦绣不会去想其他,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把景阳的这些话当真。在她看来,景阳这么好,哪里是要这样想的呢?自己才是不够好的那个呀。      “这个还是每天都要喝吗?”好不容易将最后一口药汁吞下,安锦绣连忙捡起一枚蜜饯放进自己的嘴里,好一会儿才完全从那苦涩的味道里缓过来。      她将那药碗推到远远地方,摆明了不喜欢。      “这药方我问过师傅,中间他还补了两味药,对你是极好的,对孩子也好。”景阳将碗碟放回小桌上。      “这样呀,”安锦绣皱着眉头又是一副可怜极了的样子,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苦?”      “好苦,”安锦绣忙不迭点头。      “明日让人多加一两甘草,再多就不好了。”      安锦绣垂下眼睛,有些丧气的耸了肩膀,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将手放到肚子上,“你可让你娘受了大罪了。”      不过片刻,她像是被针刺了似的缩回手,然后忙向景阳招手,“你过来,他刚才又动了。”      景阳握着餐盘的手微微一松,听见这话,手心竟然立刻冒出了些湿润的汗水。 第一百六十六章:转瞬 “放到这里,”安锦绣牵引着他的手,从小腹的一侧移到另一侧,然后她将自己的手覆在景阳的手上,同他一起仔细的体会那里头细微的动静。      里面存在的那一个小生命已经有了不小的存在感,隔着肚皮和薄薄的布料,那轻轻接触的触碰感还是真实极了。      “动了吧,”安锦绣心满意足的笑出来,她慢慢将手松开,却发现景阳依旧愣在原处。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没有离开,给面子极了的又连续闹出两下动静,安锦绣惊奇的扶住肚子,声音里都是掩不去的笑意,“看来还是和你亲,下午动了两下就不肯再动了呢……”      景阳原本只是弯着腰,这会儿却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缓缓的单膝跪在了床边踏脚的长几上,然后将脸小心的贴到了安锦绣的小腹上。      安锦绣从上往下看他,视线变得更加柔和,她的指尖轻轻的从他束好的发冠里穿过,“有个孩子,真的是极好的事情,对不对?”      就这样好的事情,若不是自己坚持,恐怕到了现在还没有呢。安锦绣心里忍不住腹诽,可是心到底挡不住此刻屋内缱绻的氛围,一点点越来越软。      他的动作和姿态,无疑已经传达出足够的珍惜和珍视。安锦绣曾经想过很多次,这一刻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到底能够维持多久。可是这个她一直未曾想通的问题却忽然在这个时候释然了,就算以后世事均不在意料,就算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变得面目可憎,那又如何,只要此刻还让人觉得圆满,以后的事情就无须庸人自扰了。      “你要早早的想好孩子的名字,男女都要先想好,”安锦绣想起家里原先迎来安谨言的那三个孩子时,每一个都算是一番手忙脚乱,后头拖延到无法再拖,才堪堪给出个名字。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安锦绣低下头去好奇的问道。      景阳抬起头来,不知说了什么,安锦绣便再次笑开了。      屋里的烛光慢慢的淡下去,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朦胧不真切起来。      透过浅色的窗纸,轮廓完全的月亮透过稀薄的云雾照射在一方土地上,无论月圆月缺,月光却从来不变。时间      在这一次次月圆月缺中推移流转,似乎都不过是转瞬之间。 第一百六十七章:到来 晋王府门房处,两个帮不上手只站在旁边看着的小厮凑在一起看着门口许多生疏的面孔,嘀嘀咕咕的说话。      “怎么带了这么些没用的东西啊,”      “就是,我看有些菜叶子都黄了……”      一个小厮似乎颇不敢相信似的凑近了另一个的耳朵道,“这说来的是王妃的娘家人吧?”      还不等另一个说话,门口的马车上已经跳下两个府里人都熟悉的身影,一年不见,两个孩子长大不少。      安子画和安子规先下了马车,然后站在马车前等了一会儿,喜丫头扶着王氏小心的下了马车,在地上站定了。      “到啦?”王氏抬头看高高悬着的牌匾,晋王府三个字不知是谁的手笔,很有几分前朝大家的风范,“真是气派,”王氏的眉间还有掩不去的疲倦,可是其中还是高兴多一些。      管家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正主下了马车,他连忙迎上去好一番体己,然后又带着府里浩浩荡荡的一群丫头准备将王氏迎进府里去。      “我带来的东西都放到我住的院子里啊,别往其他地方挪,”王氏抬脚跨进门槛,犹有些不放心的嘱咐。      “老夫人您放心,我有分寸。”      王氏由喜丫头扶着,忍不住又往后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群丫头婆子,心下有些飘飘然起来。她是过过好日子的,如今她的大儿子开着出了名赚钱的酒楼,二儿子的仕途也是顺畅,说起来谁不羡慕?可是说到底,最让人眼红的,还是这独女的婚事。谁想得到安家村就只这一家能除了三个龙凤?以前纵然过了苦日子,可是现在到底是清闲。      他们往里头走了没两步,不过转过一个回廊,远远的就瞧见二门那又走出不少人来。      王氏眯起眼睛看过去,便在那人群正中间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      “娘,”安锦绣如今的身子已经很是笨重,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放在肚皮上微微托着,步履却是稳健,正往王氏他们这边过来。      “站住,站住,我们过来,”王氏吓得心肝跳,连忙将她喊在原地,自己则加快脚步往那边去。      喜丫头脸上也是止不住的喜色与惊异。只剩下两个孩子,似乎还不能适应安锦绣的大变样,慢慢的放缓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往前去了。      姑姑肚子里也有了孩子了,这点他们早就知晓,可是这到底与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无奈 “姑姑,可以摸不?”安子画盯着安锦绣浑圆的肚皮看了一会儿,还是好奇的不得了,跃跃欲试的就要伸手。      安锦绣点头,拉着她的手就要放上去。      王氏连忙拦下来,先是瞪安锦绣一眼,然后又教训起安子画来,“这可摸不得,万一按着哪儿了呢?”      安子画悻悻地收回手,她瘪了瘪嘴巴,没精打采的站到了安子规身旁。      对安锦绣肚子里的这个,王氏是郑重的不得了,她一路奔波过来,到了地方却连休息都不愿意,前前后后的都要管着。好在安锦绣对她的脾气很是知晓,早早的就吩咐了人当面万事都要听她的,背后么,先前太医和嬷嬷怎么嘱咐的怎么来便是。      “该是个男娃娃,”王氏盯着安锦绣的肚皮尖瞧了一会儿,隔着轻薄的细纱,肚子圆的并不算规整,她指着那上头一处给安锦绣看,“你看这儿,这样的就是男娃娃。”      安锦绣自己伸手摸了摸,没觉出和其他地方有哪里不同来,“我看这不都一样吗。”      “我生了你两个哥哥,怀他们的时候都是这样,等到了你,肚子就不一样,”王氏也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反应,继续又问起来,“你的口味,我看女婿寄回来的信上都未曾提过,我想着该有变化吧?”      安锦绣老老实实的摇头,“和从前差不多,只是挑嘴了些。”      “就知道你这毛病,”王氏一边埋怨着一边又笑起来,“你啊,从小就是娇养的,什么苦都没吃过,和你哥哥两个没法比,”      安锦绣见她絮絮的又要说起从前,连忙揽住她的话头,“娘,你真不去睡一会儿?”      “不睡,”王氏摆摆手,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你睡不睡?你一天睡多久,什么时候睡,都告诉我,以后我帮你管着手下的丫头。”      “她们都知道规矩,你就别多管这些了,”安锦绣有些无奈的笑起来,“听说你从家里带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些什么?”      王氏听她提起,立刻神秘兮兮的笑起来,“东西倒是没什么,只是都是你惯常喜欢的蔬菜瓜果,每样都是新鲜带过来的,我路上走的极快,洒水也勤快,刚才看了看,和新鲜的没什么两样。”      安锦绣便说要去看,让人扶着走到安排了王氏住的院子里,瞧见一地的箱子,又是西瓜又是香瓜的,中间还七七八八的杂了些蔬菜,她也不由得有些无奈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着调 安锦绣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王氏去休息一会儿,可前提还是她得先回房里歇着。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不是往常休息的时间,安锦绣也只能先回去歇着。可王氏却并没有照着自己说的那般也去歇着,而是轻手轻脚的让丫头带自己进了厨房。      喜丫头跟在她身边为她打下手。      “老夫人,这些东西费的着一路从通江城带过来吗?”      王氏头也不抬道,“你懂什么,这到底是家里的味道,外头的再好也比不上。”      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出几样菜洗干净,又拿出冰水冰着,然后才直起了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准备回房了。      “一会儿你们王妃醒了,立刻过来叫我。”      她是这么吩咐的,下面的丫头也立时答应了,可是等一会儿到底有没有人过去叫她,却不是个定数了。      王氏和两个孩子的到来,到底给晋王府里多添了许多生气。如今安锦绣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是容不得一点闪失的时候,宫里的那位则更甚,只这半个月的功夫,说不定哪天就要产子。往常来往最多的两个人,如今都只能安安稳稳的各在一处了。      王氏还是临近晚膳的时间,被两个孩子叫醒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王氏一边给自己穿鞋,一边问道。      安子画跑出去瞧了瞧天色,回来道,“将近酉时半刻了。”      “怎么没人叫我?”王氏垮下脸,面色不善的就要往外头,却瞧见原本在门口站着的几个丫头见她过来,立刻迎上来道,“老夫人,王妃正让我们请您过去呢,您慢慢走,我们先去王妃那儿报个信。”      说完,两个丫头走的脚下生风,王氏来不及说一句,便瞧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      “不着调,真真不着调。”王氏皱着眉头一路到了主院里,远远瞧见卧房门口和自己女儿并排站着的一个高大男子。      她脸上的那点不悦又登时烟消云散了,要说起这晋王府里有什么让王氏最满意的,那不是安锦绣,却是她的这个女婿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会挑的呢,女婿只一个比一个好。如今女儿在这晋王府里富贵荣华,哪里有半分不好的地方呢。      “岳母,”景阳转身,瞧见王氏带着两个小的,嘴角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一路答应着快步走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章:平安 “我就说还是你想的周到,”王氏一边给安锦绣夹菜一边笑眯眯的对着景阳说话,“就锦绣呢,她凡事都是不大经心的,这处嫌麻烦,那处嫌事儿多,”      “我哪儿有,”安锦绣想要辩驳,却被王氏加进碗里的一筷子菜给杵回来,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景阳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笑道,“锦绣先前一直念叨着想你们过来,如今总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她啊,还是半个孩子,我过来看着她,心里也更放心些。”      王氏笑着承下景阳的话,心里又舒坦了三分,一顿晚饭吃的更是舒心极了。      两个孩子是在这府上呆过两个月的,除了初来时候的不适应,没一会儿功夫就重拾了对这地方的熟悉感,撒欢似的在院子里热闹的玩起来。      刚从饭厅回到卧房的小夫妻,则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净房。      “明天你在家吧?”安锦绣抱着景阳的脖颈由着他将自己放进一池子的水里。      明天是景阳例行的休沐,可是按照惯例,却是保不齐他要不要出门的,安锦绣这么问起多是带了些烦恼的意味。唠叨王氏,从今天的晚饭看下来,自己应付的可没有景阳那般得心应手。      “不出去,”景阳一手握着她的小脚,浑圆的一小团软肉,在乳白色的药汤里呈现出细润的粉色,可爱极了。      他的指尖在上面或轻或重的揉弄,带了酥麻解乏的力道。安锦绣微微眯起眼睛,由着他动作。      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身体常有浮肿,脚踝与脚背更是如此。这样的动作不仅能接触疲累,更能缓解身体的浮肿,安锦绣喜欢的不得了,景阳也就当作例行公事每晚都做了。      “我回来前,瞧见太医都往后宫里去了,”景阳一边轻巧的动作,一边淡淡的开口。      “嗯?”安锦绣一手扶着水池边一边抬起眼,“怎么了呀?难道是皇后那里……”      “产期已近,大概是吧。”      两个人都没把话说明白,可也又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什么。安锦绣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抿了抿嘴,“皇后是个福运好的,一切都会顺利妥当才是。”      安锦绣这话说的没错,不过第二天一早,皇后平安产下一位小公主的事情就传出了宫墙。 第一百七十一章:见血 “怎么是个女儿?这可不大好,”王氏和安锦绣两人单独坐在房里,她小声的凑在安锦绣的耳边道。      “娘,”安锦绣皱了皱眉头,“这话可不好乱说的。”      “我晓得,”王氏坐直了身体,“讲到外头说不定是被砍脑袋的事情,我知道,这不就和你说一说吗?”      “那皇后,”她又窃窃的凑近了安锦绣道,“这还是第一个孩子吧?前头都已经有三个皇子了,她不生一个皇子傍身,往后倘若出了什么差错……”      安锦绣放下手上的布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王氏,没有说话却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好了,我不说便是,”王氏摆摆手,她低下头去摆弄自己手上的那点针线,随口道,“女人么,还不都是这么点道理,我要是前头没生了你两个哥哥,在家里对着你奶奶也落不着什么好脸色,”她顿了顿,脸上又多了点笑意,“不过,你是好的,不用看这些脸色,不出什么差错,舒舒心心的也就过去了。”      王氏抬起头,见安锦绣还是没说话,她便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啊,铁定不爱听这些话,可是该说的我总是要说,只要不违背了自己的良心,那也无须非的做什么大圣人,舒心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你也别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我看女婿是个好的,这都到了现在也没往房里添人,你呢,就只当不懂事儿,也别自己傻呵呵的提,外头的那些小蹄子,有些容貌又如何?那是半分都比不上你的。”      她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半晌,口干舌燥的喝了两回茶,逼的安锦绣连连点了头,这才算是作罢了。      王氏的这一番话,前前后后并不是第一次提起,故而安锦绣也不多往心里去,可是只一点她还没想过,儿子还是女儿,景阳到底介意不介意?      这算是一点小心事,在她心里种下了。      同一座城市的中心,隔着层层宫墙,此刻才堪堪从昨晚上的混乱里平息下来。      那足月生产下来的小公主,虽然模样还带着初生婴儿的不好看,可是却健康强壮,躲在襁褓里安安稳稳的窝在她母亲的身边。      可就是这样,外头的御医仍旧跪了一地,不为别的,只因为皇后昨晚上见了血差点出了事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太医 禾如卿喝了两口宫女喂的参汤,皱着眉头不愿意再喝了。昨儿个折腾到半夜里,如今醒来也是整个的一点儿不舒服。大了十月的肚子,就这么一夕之间瘪了下去,她偏头看了看自己枕边放着的那个小娃娃,皮肤依旧泛红。尽管身上依旧有多处的不适,她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无论这中间多少不爽利的时候,总归都是过去了,如今那小宝贝就躺在自己身边呢,还有什么比得上?      禾如卿看了一会儿孩子,到底还是犯起困意来,可没等她睡着,往常在她身边跟着的心腹宫女就偷偷摸摸的溜了进来,和她讲了现在门口跪了一排太医的事。      “人还跪着呢?”禾如卿的睡意去了几分。能在太医院呆着的,都是些有资历的,哪里是禁得起这般折腾的。      他也太糊涂了些,禾如卿想。      “出去,就说我不舒服了,让人来瞧瞧。”      宫人领了命,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外头得了信的人便匆匆推门进来。打头过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一个黄袍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一个胡子苍白的太医因为跪得久了已经自己站不住,哆哆嗦嗦的由两个侍卫扶着走到屏风前,又被当今圣上亲手给领了进去。      老太医被旁边的宫人险险的扶了一把,才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上。      而皇帝则小心的做到了床边,他伸手探了探禾如卿的额头,瞧见她分外苍白的脸色心里又是一阵心痛,同时压低了声音对着太医咬牙道,“还不快滚过来!”      “我不要他看,”禾如卿扶住他的手不让皇帝离开,“要是没有他们昨儿个晚上我就不在这儿了,你倒是罚起他们来了。”      她小小的撒娇却是让皇帝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说什么胡话!”那句昨儿个晚上可能就不在了的话说的他心惊肉跳,简直像是要把昨天晚上的噩梦再重新经历一遍似的。      “我说的什么你都明白,”禾如卿抿起嘴角略正色起来,“都是我们夫妻的事情,你心疼我,我也知道,可也不用牵连到这些太医,怎么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      老太医在旁边堪堪的擦了一脑门的汗,幸亏这儿还有个明白人哦,他刚在心里这么想,立马又被猛地回头看他的皇帝吓得斩断了那点思虑。 第一百七十三章:孩子 “让那些老家伙都回太医院去,你留下,”皇帝站起来,高高的身形将老太医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老太医还没等膝盖回过点味来,立马又被屁滚尿流的撵了出去。      外头还跪着的太医自然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了了,以后的事情如何那就再说吧,保命要紧,旁的琐事他们实在无暇顾忌。      那老太医颤颤巍巍的拉住一个面容在太医群里略显年轻的男子,同他耳语了一番,然后目光决然的转身进了屋里。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走近门口,就又被侍卫拦了下来,“陈太医,皇上说里头不用您了,请您回府吧。”      那一把大刀突兀的横亘在自己面前,可陈太医从没觉得这刀横的这般舒心过。他连叠的点了一阵头,忙由为自己背着小药箱的侍童扶走了。      而屋里,禾如卿躺在床上,皇帝坐在床边,床里头还放着一只小小的布包,里头的女娃娃稚嫩极了,作为一个初初来到这世界的新生者,她安分极了。      “原来生孩子这么疼呢,”禾如卿半闭着眼睛将皇帝的手枕在脸下,开口似乎带了些抱怨与撒娇的情绪,“那以后,什么时候生,我可得再想想了。”      “只这一个还不够吗?”皇帝急急的追问,眉头皱到一起都要化不开了。      禾如卿睁开眼睛笑起来,“怎么你也爱说这个傻话?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的吗,等到了年纪,我要生两个,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多的嘛,可以生三个,倘若那样还生不出不重样的,那我才不生了。”      她微微使了些力道支起上半身,可才一动作就牵动了全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皇帝连忙扶住她,“你想做什么,和我说,我帮你。”      怀里的人,是他从那么小就宠着的,娇娇嫩嫩的一点点看着长大,如今却到底是让她收了委屈了。      “把孩子抱过来,你看过了吧?”禾如卿由着他在自己背下垫了一个枕头,伸手指了指睡得正好的孩子,“不知道她饿不饿呢,奶娘喂过了吧?”她又问道。      “这,”皇帝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的小公主,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那一团小小软软的红肉像是随时会被捏碎那般软弱,鼻子眉毛眼睛全都像她,好看极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夕朝 “这,”皇帝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的小公主,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那一团小小软软的红肉像是随时会被捏碎那般软弱,鼻子眉毛眼睛全都像她,好看极了。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她,”皇帝伸手,慢慢的,珍惜的碰了碰小公主的脸颊,那柔嫩的触感几乎让他胆颤。他的双手碰过阴谋染过鲜血,如今却也拥有了这样美好的人。      先前的贤王妃,夫妻相互敬重有余,却没有多少情意。纵然有三个长子在前,可这与现在怀抱里的孩子,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小公主出生还不到一天,实在娇嫩极了,没被皇帝抱多久,就似乎不安稳起啦。她闭着眼睛不安分的转了转脑袋,小嘴微微张开,发出细细软软的像是小猫呜咽的哭声。      “这是怎么啦?”皇帝大骇,浑身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禾如卿也立刻没了刚才淡笑的神情,急急的伸手要将孩子抱到自己的怀里看看。      皇帝心里急,却也不敢当着孩子的面抬高声音说话。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交到禾如卿的手里,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奶娘,让奶娘快过来。”      一个嬷嬷打扮的年轻妇人快步的走进屋里。      “快看看怎么就哭了?”禾如卿连小腹上传来的细密疼痛都管不上了,费力的想要坐起来。      奶娘一边抱起小公主,一边拦住禾如卿的动作,“皇后切不可做这么大的动作,昨夜您的身子损耗了些精气,该好好养着,至于小公主,她只是饿了,奴婢带过去喂饱了便是。”      “原来是这样,”皇帝很是舒了一口气。      奶娘抱着孩子小心的告了退,往隔壁屋里去了。      “一惊一乍的,真是不容易呀,”禾如卿拍拍自己的胸脯,眼睛却弯弯的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心里到底还是满足的。      “给她取名叫夕朝,如何?”皇帝定了心神,重新在床边坐下,将自己皇后的手握在手里。      “都交给你想,”皇后撅着嘴撒娇,眼睛也眯起来,“孩子都生完了,剩下的,可不都是你的事情了?”      皇帝被她这娇俏俏的小模样逗得笑起来,更是忍不住俯下身在她的鼻尖蹭了蹭,“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般懒骨头。”      “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禾如卿小声嘀咕,她闭上眼睛困意也慢慢袭来,“我要睡了,等,一会儿……再和你,说。”      一句话说完,尾音消失在她的唇角。 第一百七十五章:贵人 皇后和小公主,注定是南朝皇帝的心头宠,这是无可否认的。 等禾如卿养好了身子,立刻将王氏召进了宫里。      距离生产过后不过一月余,皇后却已经恢复成产前未有孕事时候的样子。她面嫩,看上去大不了安锦绣几岁,王氏眼见着还有些不相信。      “先前夫人刚来时,正好碰上我身子不太方便,以至于现在才招待了夫人,实在是怠慢了。”      皇后说话客气,王氏却不敢真和人家客气,连忙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哪里敢劳烦皇后娘娘挂心,”      “前头我给晋王妃派了两名嬷嬷去,都是在我怀孕的时候照顾我的,她们一来都是照顾孕妇的,经验足,用起来也顺手,如今晋王妃的身子也比以往更重了,我呢,这边也用不上这些人了,我想着不若今天全都让夫人带回去,照顾到晋王妃出月子为止。”      “多谢皇后娘娘,这可真是,好,好,”王氏惶恐的又要站起来,连连福身。      禾如卿笑着摆摆手,“夫人不用多礼,锦绣她,”她干脆连晋王妃都不再称呼,而直接该叫了安锦绣的闺名,“我与锦绣她一向是很合得来的,生孩子是大事,我也知道,这个得万分仔细的对待才是。”      王氏忙不迭的跟着点头称是。      这一下午坐了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王氏回来时却带着两个嬷嬷和两大箱子绸缎首饰,一路从西平城的主路回来,她都不难听见外头人对她身份的猜测。      看这马车,是晋王府的,上头坐着的是谁?      谁知道呢,总是个贵人吧。      从前王氏是这车下面大路上的一员,或者说连这样都不算是,可是如今她自己却成了这车上的人。她的心里说不出的自得与满足,脸颊都红润了不少。      马车一路张扬的回到了晋王府,王氏下了马车,脚不点地的来到主院里。如今安锦绣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过再两个月不到,已经是该分娩的时候了。      “皇后可真是个没脾气的,”王氏见她醒着,更加兴高采烈,将今天在皇宫里的见闻统统都讲了一遍,然后她又说了让安锦绣高兴的一句话,“我看那些嬷嬷是真的有些本事,今天皇后娘娘又让我带回来三个!我看她们照顾你也算妥当,以后便让她们多管着你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生产   王氏这话可真是大大的让安锦绣松了一口气。她在晋王府待了这一个多月,中间和几个嬷嬷的矛盾冲突不少,一样样都得尽量圆过去。可是如今有了禾如卿的一番吩咐,这中间安锦绣不方便说的结就全都解开了,实在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皇后生产时并不算顺当,安锦绣原本平平稳稳的心也因此有些担忧起来。生产这件事情,中间出了任何纰漏说起来都是可大可小,马虎不得的。往常她可以自己担着,出了事情也有景阳,可是要换到这种事情上,实在依靠不了他半分了。      景阳自然也知道女人生产时候的惊险,他心里的思索要说起来,比安锦绣还心惊肉跳上几分,可是面上他到底是要做出冷静淡然的神情的。      “别怕,我生了三个,个个都是顺顺当当的,你像我,准保也是这样,”似乎只有王氏最宽心,毫不在意的安慰小夫妻两个。      只是这话说完不过半日,人转身就去寺里上香了。自己藏得私房和安锦绣给她的家用,一起都添做了香油钱,在那观音像前跪了大半天。      王氏谁也没告诉,自己去自己回,回来便又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浑不在意的安慰女儿一番。      迟迟早早,孩子终于在那么一个早上,想要从娘胎里出来了。      “肚子疼?”王氏刚喝了两口粥,就被匆匆赶来的小丫头给叫到了主院里。      安锦绣躺在床上,额头上出了些汗,眉头紧紧蹙起,十分不顺服的样子。      好在这大半个月来,王府里就一直准备着这事情呢,时间一到,催生婆和嬷嬷们都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外头。      “现在啊只是前头的疼,时候还没到呢,等真的要生了,起码还要一个时辰,”王氏一边安慰她一边将生产中大概的时间和她讲明,“早饭吃了吧?”      安锦绣费力的点头,只觉得额角那里的筋连同肚子一起一抽一抽的疼,她仰倒望着床帐上繁复的花纹,心里又是怕又是惊。      “爷呢?”她问一旁站着的乐儿。      乐儿没见过这场面,心里也是突突的跳,她见安锦绣问话,连忙站出来答道,“已经派人去宫里了,这个点正好下早朝,恐怕还要一会儿。”      “找他做什么,”王氏打断乐儿,她不赞同的看着安锦绣,“生孩子还要男人陪着?这事情男人可不能看。” 第一百七十七章:场面 闹市不得纵马,这是京城里的规矩。来往慢慢悠悠的马车人流,日头斜斜的往上升,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一个华衣身影从高高低低的墙头飞快的掠过,带过一片惊呼声。      景阳使出了十成的轻功,心下如同火烧一般灼热急切。      晋王府眼看就在前头,他看准了屋顶,三两下的飞跃过去,最后在一片占了青苔的瓦楞上点了点,轻巧的落在了主院的庭院中。      屋里头这时候已经传出了低低的痛苦的呻吟,两个孩子也站在门口有些着急的想进去。      “姑父,”安子画先转过头来看见景阳,连忙叫了他一声,然后泪眼汪汪的问道,“姑姑不会有事吧?”      她这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生产,心里害怕的不得了。      景阳直愣愣的就要往里走,竟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      “王爷,不能进去,这,”安儿不敢伸手拦他,只能跟在他身后不停的劝。      景阳不管不顾的就要推门时,门却从里头开了。      “进不得,进不得,”王氏将他往后推,然后又连忙回身把门关了,“这场面你看不得,况且你在里头对锦绣也不好,”      屋里的叫声一下又低了些,景阳忽然有些魔障了似的要强行推开挡住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也不管。王氏她们哪里是拦得住他的,反而被景阳顺手关门的动作给挡在了外头。      屋里头正帮忙接生的稳婆回头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位爷怎么就进门了啊,外头也不知道拦着。      安锦绣的意识已经有些朦胧,她半睁着眼睛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迷迷糊糊的就把手伸了过去,“爷……”      景阳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又伸手拨了拨她汗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王爷,这……”稳婆不敢开口,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又是一阵钻心裂骨的疼痛,安锦绣猛地捏紧了景阳的手,眼角滑出一滴眼泪来。      “你只当我没在这里,”景阳冷冷的看过去,“好好接生,别出一点差错。”      稳婆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得几乎要软腿坐到地上去,哆哆嗦嗦的点了头,不敢再抬头。      王氏从外头匆匆忙忙的追进来,见到这场面也是无奈。小夫妻握着手,一个流着眼泪,一个眼眶通红,倒像是生死离别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正文完 “王妃,就看这最后一阵了,您跟着我的动作发力,”稳婆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颤着声音道。      丫头们端着一盘盘的热水进来,又端着一盘盘血水出去。屋里一片闷重的腥味,场面也是看得人揪心害怕不已。      “露头了,露头了,”稳婆的声音猛地抬高。      安锦绣紧咬着牙齿,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也不管手里捏的是什么。景阳的手被她握在手里,平时总是柔和的力道此时因为痛苦而刺激出让人不容忽视的痛感。可是这样的痛感丝毫不让人想要逃避,起码对于景阳来说,这样的痛楚更加让人有感同身受的体会。虽然他知道这样的痛楚比不上安锦绣正在经历的千分之一,可是,也稍稍缓解了他对这样的局面无能为力的感觉。      产子的全程其实无比顺利,不过半个时辰,房间里便传出了婴孩的哭泣。      稳婆最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孩子好歹是健健康康的出生了,王妃除去脱力晕倒也没有大碍。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血呼啦的孩子,高声道,“恭喜王爷王妃,是一位千金。”      “哎呦,给我瞧瞧。”王氏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瞧见稳婆手里身体健壮的小女孩儿,心里也是感慨,从眼角流出泪水来,“好,好,好极了。”      安锦绣长久咬着的唇角随着她的昏厥而渐渐脱力松开,血色却好久回不去。      景阳伸出微微发颤的手,试探了她的脉相,终于才觉得自己通身泛上点活气来。      “王爷,”稳婆将孩子的脐带处理好,又用早前准备好的襁褓将孩子包裹起来,小心翼翼的递到景阳的眼前。      真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景阳缓缓的将自己的目光移过去。通身还带着些许腥臊的味道,眉目间也瞧不出像谁,可是这一个小小的孩子带来的感动却是莫名的排山倒海。      他一手紧握着安锦绣的手,一手轻轻的放在襁褓之上。原本的两个人,如今变成三个人,三个人之间又用那样奇特的纽带连接在一起。这样的血缘亲疏是谁也斩不断,分不开的。所有先前缺失的,在这一刻,就像月缺终究会月盈,全部都被填满了。      相爱与遇见,在未曾发生之前都显得模糊而飘忽,可是会有这么一个人,来填满原本所有的空缺。      正文完 番外一:阿元 小孩胖乎乎的手同鲜嫩白皙的藕节一般,随着她摆动的手,上头的肉也微微颤动起来。      转眼,阿元已经两个多月了。      孩子还小,白天的多数时候就放在摇篮里,睡觉的时候也不得安生,不睡觉的多数时候就睁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到处乱看。这个时候的孩子已经能从眉眼间瞧出点和父母相似的地方了,阿元也是这样。她的眉毛显然像母亲,淡淡的像是月牙一般端端的居在黑亮亮的眼睛上方。鼻子呢,则像她的父亲,挺拔好看里又带着点她母亲的精致和秀气。就别说那花瓣似的小嘴了,那依依呀呀的童声稚语都好听的不得了。      安锦绣坐完了月子,总算慢慢的恢复到了怀孕前的样子。      可每天换衣服时,她还是忍不住摸一摸肚子,转头和景阳说,“好奇怪呀,有了大半年的大肚子,一天里头就没了。”      她的小腹并没有完全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也是因为坐月子间养的好了,多了一小圈软软的肉。不过这肉似乎并不让景阳介意,反倒成了他的新喜好,得了空便喜欢将手放到那上头。      外头的人轻轻扣了扣门,隐约能听见孩子精神的呀呀声。      “进来,”      这个时候,奶娘喂了一天里的第二次奶,将小阿元送过来了。      小阿元被放在房里大床边的小木床里,因为进了暖阁,她也被脱去了厚重的外套,因此动作起来利索极了,转着头到处看。      “阿元,”安锦绣和景阳走过去看她,安锦绣将一根手指头伸到她手边,轻轻碰了碰逗她,“睡得可好?”      如今已经又是深冬,安锦绣怕冷惯了的,没有多的事情决计不愿意出门。不过现下也好,家里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总算是每天都有事可忙,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      阿元看着她母亲,立刻咧开嘴笑起来,呀呀的冲她伸出手要抱。      安锦绣弯下腰,在她脸上极其亲热的蹭了蹭,然后又在小孩儿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亲,“软软的,真好,”她说着忍不住又伸手碰了碰阿元的脸颊。      阿元放在空中的手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安锦绣有要抱她的意思,瘪了瘪嘴不太灰心的将手又转向了景阳那边。      娘不抱我,爹爹总要抱吧。 番外二 可没想到她爹眼睛却全放在她娘身上,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软软的?”景阳伸手握住安锦绣的手,忽然响起前夜她也这样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那个时候说的,不舒服……莫非是和她闺女比呢?      他将安锦绣的手带到自己的脸颊上,碰了碰。安锦绣抬眼看他,有些不解,“你做什么呀?”      景阳正要说话,木床里被忽略久了的孩子却猛地扯开嗓子哭起来。      “呀,”安锦绣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将阿元抱起来轻轻的在怀里颠了颠,“阿元怎么啦?怎么就哭了呢。”      阿元委屈的揪住安锦绣的前衣襟,瘪着嘴闭着眼睛,劝也劝不住,只管哇哇的大哭。      前一刻还露着没牙的小嘴大笑的孩子,下一刻怎么就忽然哭了起来,这一点安锦绣怎么都弄不懂。      阿元到底还是太小啊,她感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养成子画那么大呢?那样的话,自己给她梳头,教她写字,让她学女红。      可是现下,她低头看看阿元,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孩子还小,就连自己说话都不一定听得懂呢。每天多数又和奶娘在一起,由奶娘喂奶。      安锦绣有些沮丧的看着景阳,“爷,你说,阿元会不会和我不亲啊?”      景阳不过是顿了顿,她便又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自己给阿元喂奶了,”她说着就要把阿元递到他手里,“你先抱着呀,”      阿元终于得了父母的一点贴身关怀,原本的啼哭声慢慢的停了下来,抽泣着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景阳,好不可怜。      饶是景阳的心,都被她给看软了。      而门外头的奶娘紧紧贴着门,生怕错过了传召。      “你做什么?”景阳偏头看她,却瞧见安锦绣伸手已经解开了自己前襟的盘扣。      “我要喂她呀,”安锦绣头也不抬,心底是跃跃欲试的情绪。她身子养的好,每天出的奶水不少,可却半点都没进到自己孩子的嘴里。她早就想着哪天要自己喂喂看呢,今天可总算逮着机会了。      “喂奶?”景阳问道。      安锦绣看了他一眼,想起以往处理这奶水的法子,脸猛地涨红起来。她遮遮掩掩的拢住已经露出大半片胸前风光的前襟,指着景阳道,“把孩子抱到床边去等着我。” 番外三 奶娘并没有让阿元吃的很饱,因为再不过一个时辰,照例又是阿元要吃第三顿的时候。乳香扑鼻,阿元自动自发的捧住自己的粮食,大口大口的唆吸起来。      “哎呀,”安锦绣抱着孩子忽然皱起眉头,她不敢乱动阿元,脸却整个愁苦的皱在了一起,“好疼……”      孩子虽然还没有到长牙的年纪,可是那软嫩的牙床用了大力道磕在乳房上,加上大力吮吸的动作,比安锦绣经历过的刻意放松的柔软力道相差甚远。      景阳连忙快步过去查看,“怎么了,那就不喂了,”他伸手想要将阿元抱开,却被安锦绣拦下。      “哎哎,别呀,”她将阿元紧紧拢在怀里,红着眼睛眼里泛着水光看着景阳,“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没道理奶娘都能每天忍受的事情,她不能呀,自己还是阿元的亲娘呢。安锦绣低头审视孩子安稳吃奶的样子,那眼角还含.着水光,嘴角却勾了起来,她心里是满足的。      因为离上一趟吃奶间隔并不久,阿元只吃了一会儿便吐出了嘴里的粮食,不愿意再吃了。安锦绣轻轻舒了一口气,一只手颇为别扭的拢好衣襟,又用手绢轻轻擦去阿元嘴边的奶渍。      景阳伸手将阿元接到自己怀里,让她有空将自己的衣服完全整理好。      “总算是试过一回了,”他将阿元抱在怀里轻巧的在孩子的后背拍了拍,“以后就全交给奶娘。”      他这话不像是在和自己打商量,安锦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吞吞的应了,“好……”语气里听着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等他不在了,那么自己一个人不是想如何便如何么,自己和阿元玩。      阿元喝饱了奶,精神头便有些下去了,迷迷糊糊的就要闭眼睡觉的模样。她忽然用力的一蹬腿,原本横躺在景阳怀里的姿势就变成了扑在他的肩头。      安锦绣被这动作骇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查看她。      “阿元,困了么?”小孩的嘴角又流出些奶渍来,安锦绣连忙伸手为她擦去。      而阿元呢,她原本的那点困意也像是被自己这颇有力的小动作给吓没了,好奇的趴在景阳的肩头就这这个姿势看着安锦绣。      “啊,呀,啊,”阿元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里头粉色的牙龈,就像个小白的糯米团子忽然露出点夹心的馅儿来。 番外四 “就像是一只小包子,粉蒸肉做的馅儿,”安锦绣笑着要伸手揪阿元脸颊上的软肉,被景阳一个闪身躲开了。      “不能揪,”他正色,一边将自己的女儿护在怀里,一边给安锦绣上起了课,“这个地方碰的多了,以后阿元会常常流口水,”      安锦绣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又有些不甘心似的看着景阳用熟络极了的姿势抱着阿元。她想了想,冲阿元又伸出自己的双手,“阿元,给娘抱?”      阿元循声望了过去,她的脑袋还枕在自己父亲的肩头,眼睛看着安锦绣似乎有些纠结的犹豫。最后到底还是景阳主动将怀里的小人给递了过去。      “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是享福的命呦,”安锦绣连着在阿元的脸颊上亲了三四口,直到她自己也被景阳从身后一把揽进怀里。      “可不是享福的命吗,”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安锦绣的脸颊上刮了刮,眼睛却是看着阿元的。这话也分不清到底是说阿元呢,还是在说安锦绣呢。      阿元瞧见这场面,也不知道看不看懂,忽然就咯咯的大声笑起来,连带着小腿也跟着蹬动起来。她的动作大了些,安锦绣还有点抱不住,可是好在景阳在外头护着,阿元再怎么样也出不了一点差错。      “看你这吵闹的样子,长大了一定也不是个文静的,不知道是像了谁呢。”安锦绣笑着挑了挑阿元的下巴,正又要凑上去亲她一口,却反被景阳给捏住了下巴,扭头往他那边带。      眼见着就要亲上自己了,怎么又不见了呀?阿元不安分的扭头要看看自己的母亲在做什么。却无奈被自己的父亲禁锢着,动弹不了。      一会儿还好呀,可这小一刻钟的时间,阿元不干了,她猛地踢了踢腿,忽然“啊”的叫了一声。      安锦绣的身子明显的一抖,然后将头埋进景阳的胸前,不愿意抬头了。      像是个什么样子呢,母亲平常日日都和自己呆在一起,可是真上手抱又是少的,多的时候还是将她放在木床里逗着玩。      难得真的上一回手,又偏偏有父亲在。      阿元此刻要是真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绪,说不得要在心里暗暗骂几次呢。      可是这个时候的阿元,到底只是个十分不懂事的小婴孩罢了。 番外五 “凉……凉,”原本就圆乎乎的小胖娃娃被包在加厚了的棉袄里,踉踉跄跄的在雪地里走路。回过头来笑露出两颗白色的小乳牙,对身后的华服女人伸出自己的手。      “到底是娘,还是凉呀?”安锦绣弯腰对阿元张开手,小孩立刻抛下那成堆的白雪,扭头往她怀里钻了。      景阳站在她们身后两步,只笑着看着这场景,没有说话。      隆冬时节,九垟山因为前几日办的那场婚宴难得的大大热闹了一阵子。转眼间连那么任性的姑娘都嫁作了他人妇。      安锦绣测过脸在阿元的脸颊上蹭了蹭,感觉那上头还是温温的一片才放下心来。阿元穿的厚,是不大用得着担心的,只是孩子还小,又不大会说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情,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凉……”阿元以为安锦绣是要亲近自己,连忙努力的往她脸上贴,嘴里讨好的叫着。      “我是‘凉’,那他是谁?”安锦绣回身一指景阳。      “爹!”小丫头片子半点没犹豫,咬字清晰准确的给出了答案。      “怎么还是叫不准音啊,”安锦绣有些沮丧,她掐了掐阿元的脸颊,“那喜欢娘?”      “喜欢,”阿元亲昵的抱住安锦绣。      安锦绣便连着在她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两口,然后双臂环住她圆滚滚的身子想要将阿元从雪地上抱起来。      景阳这时候才迈开步伐,快步的走过去,抢在她前头将阿元抱了起来,“你抱不动。”他指出这个事实。      “谁说的,”安锦绣有些不服气,她伸手还揪住阿元的衣服一角,“我明明抱得动的,刚才还抱过呢。”      “抱过,”景阳没有否认,然后挑了下眉头,残酷的指出另一个事实,“抱着走了五步。”      “那也是抱呀,”安锦绣扭过头,将手提起小手炉,抬起下巴留下个后脑勺给身后的这对父女。      阿元呆了呆,她还不太懂自己的母亲怎么又把她和父亲留在了这里。可是这到底是每天都要发生一两次的事情,所以她并不多担心。反而抓住这个机会将脑袋整个埋进自己父亲的肩窝里,高兴的伏在他的肩头。      “喜欢爹!”她大声道,然后又加上一个自己这两天新学会的生字,对这份喜欢又加了限定,“最喜欢爹,”      景阳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伸手在阿元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算是对她的肯定。      他的目光全落在前面那个人身上呢,看起来似乎不顾后头走的很快,可耳朵却分明时时刻刻的注意着后头的动静。      “小没良心的,”安锦绣停下脚步,猛地转回身,在雪地里踩出一连串的脚印,快步的又走回了他们身边。      她伸手戳了戳阿元的手臂,“是谁天天在家里陪着阿元玩呢?是爹还是娘?”      “是凉,”阿元眨眨眼。      “那你怎么最喜欢他呀,”安锦绣不依不挠的问。      “最喜欢凉,”阿元便从善如流的又说了一句。      安锦绣这些才算是得了满意的答案,笑了起来。      “我只当自己是养了两个女儿,”景阳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安锦绣连忙推开他,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周围的丫头们都早已极其有眼色的转过头去。只剩下阿元看了这场景表示十分兴奋,蹬着脚扑到两人中间想要加入显示亲密的战局。 番外六 “张开嘴巴,”      小椅上坐着一个小姑娘,神色郑重,一边摇着头一边紧紧的闭着嘴巴。她面前正站着一个面色稚嫩的小丫头,神情焦急的看着她。      “一会儿王妃和王爷就回来,这,”门框边上巴望着一个丫头,警觉的看着外头的动静。      “小郡主,一会儿王妃他们回来了,你要挨罚了呀,”小丫头连眼泪都要急出来。      阿元长到了两岁半,今年正第一次来通江城的外祖母家里。这里的景致她样样都未曾见过,新鲜极了的同时又得了外祖父母格外的溺爱。小姑娘一时不适应,心气儿眼见着高起来。仗着这点多出的宠爱,她算是做尽了先前在西平城里不敢做的事情。      这会儿偷偷吃了块糖,丫头们怎么哄都骗不出来。      “要吃,”阿元唆了唆嘴里已经有些化开了的糖块,她笑眯眯的有些狡黠,“吃完了,便不知道了,不许,不许说,”      阿元才这么丁点大,偏偏将平日里她父亲和母亲在场面上的那点动作和做派都学了个遍,此时小脑袋仰得高高的,凭空还生出几分威严来,那脸庞分明却是个肉嘟嘟的奶娃娃罢了。      要说安锦绣和景阳,他们昨日里去了通江城,走水路来回通便的很,说好了这天下午就要回来。如今安家的老宅子已经完全用作学堂,里面除了家庭贫困或者路远的学生,不住其他人了。现在的这一处宅子是去年底新建的,在村口大路旁边,比原来的三个还大,是个两进两出的宅子,各处都是方便极了的。      那慢慢变近了的马蹄声,便是用耳朵都能分辨的清楚,照顾阿元的小丫头的眼泪已经急的从眼角渗出来,要不是还有最后那点自制,她几乎想伸手从阿元嘴里硬生生的将糖块抠出来。      再一会儿,外头已经响起了喧闹的人声,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过来了。      “是爹和娘,”阿元忙不迭的从小椅子上跳到地上,她扯了扯自己的小夹袄,将最后那一点糖渣子顶到嘴角,咧开嘴对身边的丫头笑道,“没了,”      好在赶得巧,那两个丫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慌忙退到阿元身后,跟着她往外迎去。      “娘……”阿元一瞧见那个被自己父亲半拥在怀里的人影,立刻拖长了声音迎上去。      她前些天打破了好些规矩,心里知道安锦绣对她还不高兴呢。      不过,安锦绣心情显然是好的。她侧首牵过阿元的手,一边牵着她往里走,一边问她话,“这两天可有乖乖举止?”      “乖!”阿元嘿嘿的傻笑,依恋的握住安锦绣的手蹭了蹭,然后看了看她身后,认真的问道,“表哥表姐们?”      安锦绣和景阳这一趟过去,原本是保证了要带安子画安子矩他们回来的。因着他们每年入暑都会去西平城住一两个月,阿元对他们还是很熟悉,很喜欢的。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lllllxxxxxddddd】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